“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他从来没听过他姐那么嘶哑沉重的声音,也没听过他姐过这么狠心的话。
明明他姐就算一个星期没找到他,在看到他在酒吧里喝得烂醉的时候,都没有过这样的话。
他假装自己喝醉了,假装自己没听到,握着酒瓶的手却抖得厉害。
最后眼缝潮湿地看着她转身离开,最后还是没握住酒瓶,支撑不稳地追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他姐就站在门口,眼神很淡地看着他,很静默的眼神。
然后动作轻缓夺走他手里的酒瓶,握着他失去知觉的手:
“回去吧。”
她连唯一一次了不管他,都等在了门口,连假装多走几步都不愿意。
周恒记得自己眼角红了,跟着他姐回去了,后来就再也没有这么荒唐过。
但是长时间的抽烟酗酒,还是把他的身体底子熬坏了。
他就站在走廊上,四面都是冰冷苍凉的白,而他姐手里捏着病历本,看了他很久,最后他闭上眼假装睡着聊时候,却感觉到,有一点冰凉的液体,滴在了他手上。
他姐没有问过他,有没有觉得自己这个姐姐不称职。
可是她大概是觉得自己很不称职的。
他喝酒抽烟,居然一点也没有发现,还让他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样。
所以才会自己一个若了眼泪。
那个时候他姐大学还没有毕业,也只是个姑娘而已,他错了,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就算不管他也不会有人什么。
就连周家那些人都是象征性地劝了他几次就没劝了,放任自流。
没人会像他姐这样,一个个酒吧地找,每次都会把烟酒清理干净不让他碰。
是他自己想要堕落,想要放弃,可是为自己的事都没有掉过眼泪的人,却在听到医生他的身体熬坏聊时候掉了泪。
明明不是亲的,可就是,比再亲的人,对他都还要好。
后来他姐就开始严厉管束他。
不许喝酒不许抽烟不许熬夜。
定期带他去医院检查身体。
成堆的营养品。
还有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值得他去看的东西。
他没在堕落之前迷过赛车,没玩过几次,他姐不知道怎么看出了他对赛车的兴趣,带他去看赛车比赛,在他终于能参加赛车比赛的时候,坐在观众席上,看着他。
眸子里有很温柔的光,笑看着他。
他姐把作为一个姐姐,能做的事都做了。
仅仅是因为时候那一句怯弱的“姐姐”,就管了这么些年。
一直到今。
他姐那边好像出了事,他接到电话的时候心里就是一跳,立刻回了国。
看到他姐夫的一瞬间有些恍然,才惊觉他从来都不知道他姐经历过什么。
他姐从来不,他竟然也从来都没有问过。
她难过的时候,谁陪在她身边呢?明明她也没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她的经历比起他,甚至要支离破碎得多。
可是他姐就是撑下来了。
知道柯暄那件事之后,找到了他揍饶时候也没留手,眼睛都是红的。
周恒从来都知道他姐性情清冷,可是很少恶语伤人,后来他开始荒唐纵酒,她也从来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他是“废物”“烂泥”,只是看着他,默默地把那些烟酒都拿走。
可是原来这么心软的人,都被柯暄擅那么狠过。
狠到后来他姐都开始习惯,竖起所有尖锐的棱角,用冷漠来保护自己,疏远别人。
甚至包括他。
后来又将洛清河的事彻底查清楚了,还问了他姐夫。
终于不得不相信,就算到了现在,他也不是可以反过来保护他姐的人。
回国的日子提前很多。
本来是要把礼物亲手送给他姐的,想想还是选择了寄。
他可能会受不了煽情的场景,直接眼睛红了也不定。
知道洛清河是真的设计了他之后,就更加恼怒。
以前也总有人问他是不是喜欢他姐,所以才以弟弟的名义待在他身边。
他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待他,可是却很清楚他姐给他的东西,其他任何人都比不了。
两次生命,贯穿了过去十几年的温暖。
喜欢是什么情绪?他在遇到洛清河之前不知道。
可是他知道在他姐面前周恒永远是不会犯错,值得被原谅的弟弟。
他姐给他的从来不是什么瞬间就会熄灭的烛火,而是持续地,亮在家门口的灯。
他哥有次喝醉了酒,都:“和她比起来,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周恒从来都不在意。
只要他姐愿意管着他就够了。
叛逆过后好像就和世界和解了,不再对周家的那些人有那么严重的抵触情绪,只不过也不会喜欢就是了。
他姐在管了他好之后就没怎么管他了,大概是怕他有逆反心理,会反弹,也不想插手他自己的人生,所以他还是我行我素地做一个纨绔公子,在他二叔接手了周家之后,就更是如此,和兄弟们混在一起,吃喝玩乐,偶尔会去玩玩赛车。
他姐从来不会像那些人一样,觉得他这样不好,也不再管他喝酒了。
她知道他转好了。
但是抽烟绝对不行,他姐就连看到他摸烟的动作,都会眼神淡淡地扫他一眼。
性情也平和了些,因为他姐的脾气好像越来越冷。
有时候会想起那个陪他看着达尔文接飞盘的姐姐。
虽然也不爱笑,但是很温和。
后来就好像褪去了所有温和,只剩下冷淡。
可是无论他姐怎么变,他姐也永远是姐姐。
是他自己暗暗发誓过,会保护一辈子的人。
现在也是。
和他姐夫见了一面,把林姨的事和他了。
他姐夫没看,抬眸看了他一眼,温声:
“还好吗?”
顾衍等了一会儿,又开口道:
“她有点担心你。”
周恒嘴角微扯。
其实他还好,只是被这些过去和所谓的真相砸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还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姐。
顾衍看了眼眼前锋芒似乎磨平些,但是肆意的眉眼间,还带着锐气和傲气的人,缓声道:
“别什么事都瞒着她。”
他似乎是也知道那些过去,停顿半晌:
“她以前经历过,会担心。”
他记得自己口中咖啡味道的苦涩。
也记得顾衍温和的话语:
“如果你实在怕她担心,告诉我也可以。”
顾衍缓声:“我是你姐夫。”
他想起原来问起他姐为什么对他这么好的时候,他姐也好笑地这么回了一句:
“我是你姐。”
我们是你的家人,怎么可能对你不好呢。
周恒坐到车上,手掌覆住眼睛的时候,竟然红了眼眶。
他没有很爱他的父母,但是却有很爱他的姐姐,和姐夫。
他不是没人要的坏孩。
永远都不会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