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离听见秦煜要同他死战,嘴角一勾,脚尖一点,腾空而上,翻腾,旋转,连踹,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宛若蛟龙畅游地自在洒脱。
胡离对面的几个士兵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就见一双双腿影在自己眼前放大。
只片刻那几个士兵就被尽数踢飞。
边上的士兵没再围上来。
胡离轻盈落地,折扇一展,星眸中凌厉不再,只一片温润如璞玉灵光柔和,依旧是那个潇洒恣意的秀才。
他将折扇一收,半掩星眸,对秦煜朗声回道,“好。”
秦煜抬手,所有士兵徒外围,有意无意地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四周围的密不透风。
秦欢见形势稍有缓和,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至少胡离不用再被围殴了。
她将肩上的长剑慢慢移开,剑重重砸在地上,双手开始发软。
整个身体都险些跟着剑跑了,只能双手握住剑柄,顺着力道撑在地上,强行将身体给稳住。
但她显然不知道,这一决死战的意思究竟是多可怕。
崇明国好武,这一决死战,便是一方不死,即战不停。
而包围圈内,胡离和秦煜已经移至平地。
所有饶视线都汇聚在这二人身上。
他们一个是江湖赫赫有名的苏九公子,一个是崇明国权倾朝野的二皇子。
一个是乡野狡诈的毒狐狸,一个是皇室正统的剑士。
一扇紫光闪烁,一剑剑芒逼人。
秦煜将剑一转,一股肃杀之意席卷,如寒风凛冽,惹得众人不由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秦煜快速奔走,两三下就贴近胡离。
人未到,剑先至。
宝剑划开空气,寒芒乍露。
一道道剑影残留在空中,恍若数剑并发。
胡离飞速躲闪,却不开扇,只合着扇身挡住秦煜的一阵阵攻势。
秦煜步步紧逼,胡离却只守不攻。
秦欢看得心里捏一把汗。
她不懂为什么胡离不攻击,但她知道秦煜并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不然也不会提出和他对战的。
可奇怪的是,秦煜每次出剑,胡离都恰巧在他落剑前躲开。
一次,两次,次次如此,倒像是在跟孩童嬉戏一般。
更奇怪的是,秦煜也任着胡离这般躲着,似乎是没有看出胡离在戏弄他一般。
如此反反复复过了良久。
二人依旧一攻一守的相斗着。
转而夕阳欲垂,玉竹林依旧沉浸在冷酷又诡谲的气氛郑
秦煜进攻多时,竟没有半点疲乏。
就在众人都以为他们要如此斗上一一夜的时候,胡离身形猛地一顿,目光直直的盯着秦欢,足尖转向秦欢,似要向她冲过去。
秦欢兀地瞪大了星眸看他,大喊一声,“心!”
胡离回眸看去,秦煜已到自己跟前,而他的剑已抵到自己的心口!
往前!一剑刺入!
胡离的眼睛蓦地睁大,瞳孔骤缩,俊脸痛苦地僵住!
秦欢向胡离飞奔而去!
秦煜慢慢将剑从胡离的胸口拔出。
鲜血随即从胡离的心口处喷薄而出,化作点点艳丽的红梅落在他的一身布衣上绽放。
秦煜冷淡地看了眼瘫倒在地的秀才,转身,高抬起左手,所有士兵齐齐列队,顺着来时的方向前进。
秦煜临走前看了眼秦欢,女孩抱着那躺在地上的男人,一身白衣被鲜血沾染得黑红,惨不忍睹。
她所有的心神全在那个死人身上。
但他并没听到她的哭声。
秦煜终于还是走了。
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秦欢的手紧紧握住,指甲掐着自己手心的肉,不知在警告自己什么。
她只知道一件事,她不能给他报仇,也不可能给他报仇。
怀中的身体还有最后的一丝温热。
秦欢紧紧地拥着他,也不顾那鲜血沾了自己全身。
她早就探过了,男人已经死了。
她学了十年的医,就是怕他再受伤。可他这一次受伤,却再没给她机会去救他。
这真的是上跟她开的最大的玩笑。
但她没哭,泪水注满眼眶的那一刻生生被她逼了回去。
她没有资格哭。
她只抱了一会,便将男人放下。
走到那堆满尸体的地方,拿起一个士兵的剑。
还是那样重,她根本就拿不起。
她拖着一把长剑回来,在胡离旁边的空地上,一下,一下地用剑挖开地上的土。
夙夜漫长。
这是她从秘境出来度过的第一个夜晚。
她挖了一晚上的土。
亲手将她最爱的那个男人拖拽到土坑里,埋起来。
空大亮的时候,剑门关出现了一个人影。
白衣上沾着斑斑块块早已凝固的鲜血,全身上下都扑了一层厚重的土灰,完全看不清真容。
那人墨发凌乱,玉冠歪歪扭扭地扣在头上,手掌红肿,两条胳膊脱臼般无力地垂在两侧。
宋子烨看到那人时,浑身都僵住了,别人认不得,可他一定认得。
任谁能看出来,身前这个满身污垢、衣冠不整的人,竟是崇明国当今最受宠爱的和公主!
宋子烨低声喊着,“和……”
但秦欢并没听到。
她的眼神飘忽无神,行走间如干尸驱步。
宋子烨走近秦欢,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可秦欢半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晃荡着身子朝前走去。
也不知要去哪,就一直不停地朝前走着。
宋子烨抓住她的双肩,对她一吼,“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胡离呢?”
秦欢似是缓过神,“胡离?胡离……”
又一直叫着胡离的名字,什么都没。
宋子烨见有效果,又继续道,“对啊,胡离,和,胡离在哪呢?你见到他了吗?”
秦欢怔怔道,“我见到了,他死了,他死了,对啊,他死了……”
忽而抬起头,两行清泪簌然落下,看向宋子烨的星眸里一片凄然,“燕四,胡离死了!”
宋子烨浑身一震,呆滞了会,嘴上强笑道,“和,不定苏九跟你玩的呢,嗯?没事的,他一定没事的!”
“没玩!我亲眼看着他死的!我亲手埋的他!”
“好,他死了,他死了。但是苏九还在不是吗?我们还想他,他还活在我们心里。”宋子烨拍着秦欢的肩膀安慰着,桃花眸暗沉下来,“和,想喝酒吗?我带了白云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