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语懵了个懵,什么时候放的药?她一直在边上侍候着,真没看见放药啊?不过她没有再问了,有些事情主子说是那就是,做下人的不该太多嘴,事情知道得太多没好处。于是领命而去。
再回来时,白鹤染已经睡着了。默语放好帐帘却没有离开,而是在床榻边跪了下来,认认真真地给白鹤染磕了个头。
“默语谢谢小姐救命之恩,也谢谢小姐不计前嫌。小姐您放心,奴婢这条命今后就是您的,只要有一口气在,就定会护您到底。今后若是命没了,那么来世做牛做马也会继续报答小姐的大恩大德。”次日醒时,白鹤染没等到君慕凛上门的消息,到是先听了白惊鸿那信儿,是迎春告诉她的“奴婢晨起时出去打听了下,大小姐昨日受了惊吓,还冻着了,回去之后就一直发热,而且越来越热。老太
后派了太医过来,折腾一宿,好像也没见多大成效。再加上在水里被五小姐打了一顿,外伤也把大夫们累够呛。据说二夫人下了死令,若大小姐的脸和脖子上留一点疤,就要了那些大夫的命。”
“啧啧。”白鹤染撇撇嘴,“大夫调内治外,没听说还管整容的。”迎春自行消化了一下“整容”这个词,多少能明白点儿,于是继续汇报:“五小姐也在病着,听说情况比大小姐还不如。虽说昨儿她的情形看起来比大小姐好得多,可架不住好大夫都被送到了风华院儿,
叶姨娘的竹笛院里就只分了个年纪轻轻的小大夫过去。听说只是个学徒,这还是第一次单独给人瞧病。这么一耽误,五小姐那头就也不好了。”
“这样啊!”白鹤染想了想,说:“这就不对了,同样都是孩子,怎么她白惊鸿就比白花颜高贵了?虽说一个嫡一个庶,可她那个嫡可不是咱们白家的嫡。这么一比,还是五妹妹亲近一些。”
迎春附和道:“小姐要是这么比较,那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可说到底她们两个都不是善茬儿,而且还是一条心的,谁也没比谁亲近。”
正说着,默语端着水盆子走了进来,接着说了句:“也不见得真是一条心,若真是一条心的话,昨儿五小姐也不能被大小姐诓着去杀人。”
迎春被她这话吓一哆嗦,“什么杀人?杀谁?”默语一边侍候白鹤染换衣洗漱一边说:“昨天我送完大夫人的牌位后,就往云梦湖去,到时,正好听到五小姐说她原本想推的是二小姐。我当时就想,凭五小姐的脑子,不要命的傻劲儿够,心机却没多
少。她应该想不出把人推到湖里再自己跳下去打一顿的点子,更何况我还看到二夫人当时十分紧张,好像水里有什么让她害怕的东西。”
“什么东西?还能有水怪不成?”迎春一向对默语没什么好印象,“危言耸听。”
白鹤染笑着告诉迎春:“还真不是危言耸听。”
默语点点头说:“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以我对二夫人的了解,不难猜。”
这么一说迎春更气了:“是,你多了解二夫人啊!因为你本来就是二夫人身边的人,是叶家培养出来的暗哨,是二夫人安插在老夫人和二小姐身边的眼线!”
“迎春姐……”默语的情绪低落下来,“我打从被卖到叶家,就只能认叶家为主,做奴婢的没有选择,哪怕我心里明知道那样做是不对的,也不得不做。”
她的话让迎春也沉默下来,一直以来对默语的敌意在这一刻减轻了许多。是啊,做奴婢的没有选择,哪怕主子让她们去杀人,她们也得去。“但是你现在有了新的选择了,那以后就好好的,不该做的别做。”迎春告诉默语,“虽然我从前也是老夫人身边的,但自打跟了二小姐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以后我只能是二小姐的人了,老夫人的话就算
要听,也得排在二小姐之后。希望我说的你能明白。”
默语点点头,背过身去迅速地在脸上抹了一把,再转回来时依然是先前的模样,只是白鹤染注意到,默语的眼圈儿红了。她对这两个丫头还是挺满意的,迎春成熟稳重,能把念昔院儿打理得井井有条。默语虽说是她策反来的,但她救过默语一命,也许默语看到了叶氏动的杀机。有这一层关系,再加上她白鹤染看人一向
很准,所以根本也不担心背叛。
两个丫鬟,一个沉稳,一个是习武出身,又有多年的眼线经历,心思是非常细腻的。她初来乍到,身边缺的正是这样的帮手,缺一不可。
“走吧,咱们去给祖母请安。”白鹤染洗漱完换好衣裳,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门。只是这次去锦荣院儿,她并不打算只单纯的请安,还有一件事情要办上一办。
锦荣院儿今早很安静,老夫人一夜没睡好,起得也晚了。一见了白鹤染就拉着她的手道:“祖母只有看到你心情才能好起来,你要是再不来,我这顿早膳都用不进了。”
白鹤染笑着应道:“祖母这算好的了,四妹妹到现在都还睡着呢!以往我一出门她准跟着,今儿丫鬟说她赖在榻上起不来,蒙着被让我替她跟您告个假,说今早请安肯定是晚了。”
老夫人总算也露了笑,“你们这些孩子里啊,数四丫头最活泼,可她那个性子啊,太直,我就是担心她们娘俩总跟叶氏对着来,万一把那叶氏惹恼了……”
“祖母安心。”白鹤染给老夫人盛了一碗粥,“要恼的人早就已经恼了,蓁蓁和红姨娘不是也还过得好好的?”
“那是因为红家有钱。”老夫人长叹一声,“可那红家能一直富裕下去还好,万一哪一天生意出了差子,再也不能将大量的银子抬进文国公府,那她们娘仨又该如何自处?”老夫人说到这里眼泪都掉下来了,“四丫头是个女孩子还好,凭红家眼下的本事,过两年给她订门好亲事,后半辈子就有了保障。可是浩轩那孩子……那才是咱们白家唯一的根儿啊!”老夫人是又伤心又
生气,“那才是咱们白家的血脉,那个白浩宸算个什么东西?”
白鹤染在边上听着,心中也是无奈。亲生儿子不加理会,一个继子当成了宝,她那个爹脑子可能真被驴踢了。
“祖母想多了,红家不会有事。”她将粥碗又往老太太跟前推了推,“祖母快用早膳吧,不用担心红家,红家不会有事的。”
老夫人心里颤了颤,这算是阿染对她的保证吗?
这个孙女早晚是要嫁进皇家的,且一嫁进去就是十殿下的正妃,这份量可就大了。有十殿下未来的正妃跟她保证,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样一想,心里总算是宽敞了,一碗粥吃得也香。
只是眼瞅就要吃完的时候,外头有下人进来传话:“老夫人,竹笛院那边派人来报,说五小姐的病……不太好了。”
啪啦!
老夫人端着的碗掉到了桌上,李嬷嬷赶紧过来收拾,同时也斥那下人:“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叫不太好了?”
下人赶紧道:“大夫治了一宿,五小姐却还是一会儿迷糊一会儿醒的,身子烫得厉害,今早还吐了两次。大夫说怕是撑不到天黑,叶姨娘已经哭晕过去了。”
老夫人脸都变了色,白花颜再不好那也是她的亲孙女,情份跟白惊鸿是不一样的。可事到如今……老夫人长叹一声,说了一句让白鹤染震惊的话……
“白家的又一个孩子,要没了。”
老夫人这一句话把白鹤染吓了一跳,什么叫又一个孩子要没了?还有哪个孩子没了?在原主的记忆里,白家从未有过孩子夭折,虽然红氏怀着白皓轩时多灾多难的,但最终还是把孩子生下来了。
除此之外,也并没有妻妾小产的记忆,那老夫人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将疑惑的目光投过去,老夫人却躲了,再不提刚才那句话,只跟来传话的人问是哪个大夫在给白花颜看诊,又在听说了只是个学徒之后,呜呜地哭了起来。
白鹤染也不能再问了,回头看了看跟来的两个丫鬟,见两个丫鬟也是懵着,就知道这事儿怕是在白家问不出根源来,只好先搁在心里。她站了起来,对老夫人道:“祖母别伤心了,五妹妹那头我过去看看。就像祖母说的,怎么着也是白家的血脉,不管平日里姐妹之间关系如何,我都不可能见死不救。总不能……总不能让白家的孩子就
这样折损。”
她本想说总不能让白家再失去一个孩子,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了,她当晚辈的不能在这种时候去刺激对方,就算要问,也得等这件事情平息了再找机会。
“你能去给看看?”老夫人十分意外,“阿染,祖母都没脸开这个口,毕竟你五妹妹她……她对你……不太好。”
“那种不好,不至于用命来还。”她冲老夫人笑笑,然后对迎春和默语道:“咱们往竹笛院儿走一趟。”看着白鹤染出了门,老夫人长出了一口气,李嬷嬷不明所以,还以为老太太是因为二小姐去了竹笛院给五小姐看病才松了口气。却不知,老太太心里头想着的,却是自己险些把一个秘密给说漏了嘴,
酿出大祸……
竹笛院儿早乱成了一团,丫鬟大呼小叫,一会儿叫叶姨娘,一会儿叫五小姐,一会儿又高呼请大夫。
可是去哪里请大夫啊?管家白福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站在竹笛院门口,对里头的丫鬟说:“眼下大夫们都在大小姐院子里,大小姐也同样病情危急,你们这是在跟大小姐抢大夫?”
那丫鬟急得直哭,“可是也不能瞅着叶姨娘和五小姐不管呀!管家伯伯给想想办法,看风华院那头能不能分一个过来一个救救急?”
“救急?大小姐那头也急着呢!万一耽误了大小姐的病情,你们谁负得起责任?再说,你们这边不是有大夫吗?”
“那就是个学徒,连药都下不准,针也拿不稳。五小姐明明没有多严重的病都被他给治坏了,管家伯伯,再不想想办法,五小姐就要挺不过去了呀!”
白福轻蔑地冷哼了声:“挺不过去就挺不过去,一个庶女,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说这话时,正好白鹤染三人拐个弯儿到了近前,一下子就听进了耳朵里。她都气笑了,“一个管家,真当自己是王候将相大少爷了?”她走上前,直接越过白福站下,“回去告诉叶氏,她的孩子是人,白
家的孩子也是人。都说女子出嫁从夫,你去问问她,就说是我问的,问她的妇德是跟谁学的?是谁教她的不但不从夫,还一天到晚挖空心思要害夫家的孩子。”白福是文国公府的管家,平日里最近叶氏和白兴言的话,就连老夫人他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可那是从前,现在就不同了,白家出了一个对他来说相当于罗刹一样的人物,那就是站在眼前的这位二小姐
,白鹤染。他平时是左躲右避,就是不想跟白鹤染发生正面冲突,甚至多一句话都不想跟白鹤染说,哪怕多看一眼心都哆嗦。却没想到今儿在这里不但碰上了,还让二小姐听到了他说的那些以下犯上的话。白福
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还杵这儿干什么?”白鹤染挑眉,“滚到风华院儿去,回完了本小姐的话,再去领罚。身为奴才以下犯上,几十大板是躲不掉的。默语,跟着他一起去,再到锦荣院去问问,这种情况打多少板子才算够。”
默语冷着脸点点头,上前一步道:“白管家,走吧!”
白福脸都白了,两条腿直打哆嗦,他想跟白鹤染求情,可又觉得还不如赶紧离开,到风华院去跟二夫人求情比较好。于是话也说不出来,礼都顾不上行,连滚带爬地就跑了。
君慕息被她的速度吓了一跳,刚刚还在眼前的人,突然一下就没了影子,再仔细去看,人已经在十几步开外,正侧身贴在一棵粗壮的大树干上。“好快的速度。”他禁不住赞叹,“到底是凛儿相中的女子,果然与众不同。”他说到这里,突然侧过头来吩咐一句:“你们在这处守着,不要跟来。”说完,脚下步子迷踪般迈了开,拖出一道模糊的影迹,人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白鹤染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