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气得直跺脚:“白管家以前还没这样嚣张呢,最起码到老夫人那里也算恭敬有礼,可是没想到人前背后竟如此不同。他这叫……叫……”
“叫狗仗人势。”白鹤染转回身,迈开步往里走,同时吩咐竹笛院的下人们:“前面带路,我去看看五妹妹。”
那小丫鬟一边哭一边不停地给白鹤染谢恩,还不忘了求白鹤染给请个大夫。白鹤染拍拍耳朵开口道:“有哭的工夫,不如快走几步让我给你们小姐瞧瞧,至于文国公府的大夫,就别指望了。”屋子里,白花颜在床榻上躺着,小叶氏在下面软榻上躺着,一个叨叨咕咕说着胡话,一个披头散发脸色煞白,跟个死人一样。边上还站着个小大夫,十五六岁模样,满脸青涩,手里拿了张刚写的药方
正在让丫鬟去抓药。白鹤染走上前,伸手将药方接了过来。屋里人还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能在这里看到二小姐,那小大夫更吓了一跳,张口就道:“你也是院儿里的丫头?那还看什么,还不赶紧去抓药来!
药抓得慢了死了人,可就别怪我医术不精了。”
白鹤染都气乐了,“首乌藤、紫石英。五小姐落水染了伤寒,你开这些重镇安神的药干什么?还有七叶莲,怯风止痛活血消肿的东西,用在五小姐身上,合适?”
“你懂什么?”小大夫生气了,“我是大夫!这方子我说怎么开就怎么开!不按我的方子去抓药,死了人你能负责吗?”
白鹤染反问他:“听你这话,若按你的方子抓,死了人你管?”“我……我管不了。我只管开方子,人是死是活得看她们自己的造化。大冷天儿的往湖里跳,救不回来怪谁啊?怪我吗?还不是她自己作死。这人哪,一旦自己作死,那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行了行了
,快去抓药吧,要是你们能弄到百年以上的老参,我也不用费这些个劲,切一片吊着命,好歹能拖到大小姐那头腾出人手,给这边用用。”迎春觉得这小大夫态度不好,正准备训斥一番,却被白鹤染给拦了下来。“人家说得没错,这人哪,一旦自己作死,那真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不过”她看向那小大夫,“这人若死了,我负得了责
,你却不行。所以,收回你的药方,把你药箱里的银针借给我,老老实实退到边上站着吧!”
“你……”
“你什么你?”迎春终于说上话了,“这是府上的二小姐。”
“二小……姐啊!”小大夫吓得直伸舌头,“就是那位在二夫人寿宴上烧纸钱的二小姐?”
白鹤染抽抽嘴角,她这都是什么名声?白花颜屋里的丫鬟婆子们也是懵,白鹤染的到来让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招呼,毕竟白花颜一直把这个二姐姐当成假想敌的,平时在屋里除了骂还是骂,基本上已经树立成敌对的了。现在二小姐突然来
了,这是要……
青草战战兢兢地上前来,给白鹤染行了个礼,问道:“二小姐这是……”“是给你家主子看病。”她一把将小大夫的药箱给提了过来,然后自顾地走到白花颜的床榻前。“准备烧酒和烛台,青草和迎春留下,其它人出去。”她冷冰冰地吩咐着,再看了眼那小大夫,“你也给我出
去!乱开药方草菅人命,当我白家是什么地方?”
她这一嗓子可把人们吓坏了,两个婆子是连滚带爬地出了门,一个胆大的丫鬟问了句:“那叶姨娘怎么办?”
她指那小大夫:“抬出去让他治,若是连这种伤心晕厥都治不好,下场自己掂量吧!”
终于人走干净,就剩青草和迎春。白鹤染凡事也不求人,自己动手以烧酒消毒,再以烛台烧针,然后将白花颜剥成小白羊,上上下下扎了二十多针,方才停下动作。
青草都看傻眼了,就连迎春也惊叹不已。
二小姐离京三年,不一样的何止是脾气性子,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又是怎么回事?这还是以前那个病病歪歪的二小姐吗?
面对这些变化,青草是疑惑,迎春则是感叹,和再次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但是她也有些别的想法,比方说:“小姐费这工夫干什么?治回来了以后还不是给自己添堵。”
白鹤染摇头,“虽然她挺执着于给我添堵的,但好在也算公平,因为在给我添堵的同时,也不忘了给咱们亲爱的二夫人和大小姐也添上几笔。少了这么一个能给那对母女找麻烦的妹妹,得多可惜呀!”她一边说一边看向白花颜,“已经醒了就别装了,睁开眼睛表个态,我说的对是不对?”
白花颜在针灸扎到第十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转醒了,直到最后一针落下就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只是她没敢睁眼,因为刚想睁眼时就听到了扎针的人开口说话,当时就懵了,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救她的人
会是白鹤染?这到底是要救她还是要杀她?
不过现在整明白了,白鹤染是在救她,而且救她的原因也说了,是因为她能给叶氏和白惊鸿添堵。白花颜要气炸了,特别想骂白鹤染,可青草借着帮她整理头发时悄悄地提醒说:“忍忍,命在人家手里。”她这才勉强没有发作。可现在白鹤染叫她了,她无奈之下只能把眼睛睁开,却不知道这个态应
该怎么个表法。白鹤染笑了开,“五妹妹这双眼睛跟白惊鸿生得还是有几分像的,毕竟你们的生母是姐妹,待你再长大几岁,姿容就算不及白惊鸿,应该也不会差上太多。”她说着又对迎春道:“回头给五小姐送些滋养
的补品来,女孩子嘛,三分靠长相七分靠保养。保养得好了,将来长大不见得就比白惊鸿差。”这话让白花颜很是有些心动,可白鹤染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更加激动。她听到白鹤染说:“除了补品,也记得把六殿下送我的那对琉璃杯也给五小姐送过来。东西是好东西,但我留着也没什么用,我看那
杯子晶莹剔透的,正适合五妹妹。更何况六殿下同五妹妹站在一处时,我怎么瞅都像是一双碧人,配得很。所以那琉璃杯子啊,只有送到五妹妹这里来,才算是发挥了最大的价值。”“你说得都是真的?真把那杯子给我?”白花颜再也装不下去了,直接就睁了眼。先前还因高烧胡言乱语的人,这会儿就像是已经好了,神智也清醒了,也不喊冷也不喊疼,都能听明白六殿下啊琉璃杯
啊这些话了。
青草在边上惊讶得不要不要的,这二小姐简直是神医啊!刚刚她还在怀疑这扎了一身的针,是不是要弄死五小姐,可这眨眼的工夫五小姐就好了,简直就是奇迹。
白花颜却顾不上什么奇迹不奇迹的,她只是急着追问白鹤染:“你快说啊!那杯子是不是真给我?”
白鹤染点点头,“当然,我一向说话算话。”
“你不跟我抢六殿下?”
“我抢他做什么?”白鹤染失笑,“这些话又是白惊鸿说给你听的吧?呵呵,你也不想想,六殿下同十殿下比,哪个比较好看?哪个比较得宠?哪个比较有势力?”
白花颜张了张口,没应,但傻子都知道这个答案,那肯定是十殿下更胜一筹了。
白鹤染摊摊手,“所以啊,我放着皇上赐婚的十殿下不要,跟你抢六殿下做什么?”
“也……也是这个理。”白花颜嘟囔了一句,心里对白惊鸿也起了疑。
白鹤染继续给她灌输真理:“你因那对杯子起了怒,继而想要对付我,甚至想要淹死我。可是结果呢?你想想,一旦我死了,最终得利的会是谁?”迎春在边上接了话:“府上两个嫡女,死了一个得利的自然是另外一个。这个嫡女该有的一切自然要转到那个嫡女身上去,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转给一个庶女。”说完,冲着白花颜俯了俯身,“奴婢说话
实在,让五小姐不爱听了。”
白花颜没理她,但也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也觉得迎春说的话很是有理。“仇恨都是白惊鸿为你树立起来的,可实际上六殿下不过是给我送了对杯子而已,能代表什么呢?只能说六殿下是个聪明人,因为九殿下十殿下都站在我这头,更有皇上身边的近侍公公江越也在,他在
这种时候不选择站队,不向我示好,那只能说他傻,认不清楚形势。”白鹤染继续给她洗脑,“这人哪,不能光长岁数不长脑子,遇事总得多听听多看看也多想想,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必须得自己去分析方能下出结论。而不是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听,到最后被人打包给卖
了,你还得帮着人家数银子呢!”
白花颜一激灵,今儿是怎么了?为什么竟觉得这个死贱人说的都是对的?“另外,我必须得提醒你。”白鹤染的脸板了起来,又道:“眼下白惊鸿病得不轻,能不能救得回来都不好说,而且就算救回来了,脸面也丢尽了。到时候无论是二夫人也好父亲也好,肯定都不会放过你
。”
她一边说一边开始动手拔针,“你这身子我调得差不多了,再躺两天就能痊愈。至于白惊鸿那头……五妹妹,珍重吧!姐姐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是这些了。”
她说完,起身要走。白花颜终于害怕了,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大哭道:“二姐姐,救命啊!白惊鸿要是出了事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我死定了!二姐姐救救我,我不想死。”
白鹤染摇头,“我救不了你,是生是死,看你自己的造化吧!你不如求求老天爷,或许能更管用些。”她说完再不多留,带着迎春快步出了门,只留下白花颜在屋里哇哇大哭。门外,小叶氏也早就醒了,正准备往这边来看白花颜。才走到门口就看到白鹤染出来,又听到了里头白花颜很是有力的哭声,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有救了。虽说不知道白
鹤染怎么救的,但肯定是能让她女儿活下来。
于是她来到白鹤染面前,跪下磕头,“妾身谢谢二小姐救命之恩,来世做牛做马都会报您的大恩大德。”白鹤染看着她,摇了摇头,“今生都没过明白,还许什么来世。你的人生过成什么样完全取决于你自己,我希望将来面对每一次选择时,都能够更加慎重,多想想自己,也多想想你的女儿。进去看看吧
,好好想想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白鹤染离开竹笛院,离了老远还能听到小叶氏在哭。迎春问她:“二小姐真的觉得叶姨娘和五小姐能够醒悟么?”白鹤染失笑,“怎么可能。十几年养成的心性,怎么可能因为一次落水、因为我一次施救、再因为我这一番话就能有所改变。许多想法在她们脑子里已经根深蒂固,除非叶氏彻底倒台,否则那小叶氏绝
不可能不听她姐姐的话,白花颜也绝不可能跟我一条心。”
“那小姐为何还要救她们?”迎春急得直跺****婢这会儿到是觉得那个小大夫说得真对,这种人不该救,反正都是自己作的,自生自灭最好。”
“一个白花颜,成不了气候,也坏不了大事,没必要跟她置气。她才十岁,能懂什么?无外乎就是大人怎么养孩子怎么长,说到底都是叶氏作的孽,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家的孩子又没了一个。”她把这句话说出来,却换了迎春的一声疑惑“咦?为何二小姐也这样说?之前老夫人也说了这么一句,但奴婢没听懂。”她一边说一边苦笑摇头,“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跟了二小姐以后,这
好奇心就收也收不住。
“好快的步法。”白鹤染看到了他过来的全过程,多嘴问了句:“君慕凛和四殿下比起来,谁更厉害一些?你们打过吗?”
君慕息笑着摇头,“没有打过。或许速度和步法上本王更胜一筹,但若上了战场,又绝对是凛儿的手下败将。”
她笑笑,没再问,却有些向往君慕凛在战场上的样子。“你打算怎么做?要将人抓起来吗?”君慕息问她,“要断了一个女人繁衍子嗣的根本,那不是易事。宫里这样的事情没少出过,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总之你说怎么做,我帮着就是。全当可怜
那个孩子,为她讨回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