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潮湿的小巷里,雨滴打落在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发霉腐烂的气味。
如果不是对方执意要在这里见面,陈管家是不会来这种只有穷苦人家才会住的地方。
他嫌恶的用袖口遮住口鼻,目光扫向巷口,对方该来了。只是今天她来的有些晚了。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不知从哪里跑来跑去的老鼠在吱吱作响。
半晌,巷口走来一个遮的严严实实的人,不过,她走到陈管家身旁并没有停下脚步。
他终于耐不住性子,先开口道,“是渡口来的吕婆吗?”
上了年纪的老女人大概离管家有三四米远,从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可以看见黝黑如枯树皮一样的脸上,皱皱巴巴的布满纹络,这就是张普普通通乡野村妇的脸,再普通不过了。
如果不是一早有人和陈管家描述过这人长相,估计谁都不会瞧出她与一般平民窟里的人有啥差别。
“您是哪位?”名为吕婆的女人看起来很谨慎,即便对方说对了她的名字。
在她眼里,这个穿着富贵打扮,一脸横肉的男人并没有出现在她的记忆里。她应该从未见过对方。
陈管家又四处张望一番,确定周围没有人后。从一直拿的一个黑色包裹里取出一份银票,塞在吕婆手里。
不同于平日,今天他是客人,所以颇有些装腔作势的大户人家派头。“我是财叔介绍来的。”
那吕婆一听,面上立马显出微笑,“呦,财叔的朋友那可是我的贵客。这里不便说话,您请快随我来。”
女人态度变化很大,好久没开张了,看这手笔可是比大买卖。
又往内行了十米有余,进到一处紧闭的门外。吕婆敲了三下门,里面人才发出声,问了句谁呀。吕婆报上名讳,门从里吱呀打开。里面是个个头挺大的男人,脸上有道长长的刀疤,颇有些凶相。
刀疤男像是与这吕婆很熟悉的样子。没过一会儿,便把陈管家也迎了进去。
“这位爷,一早就给您备好了。”刀疤男带着二人进了院子里一间简陋的民房,关好门以后,这才显出地下的地道,这里竟然还别有一番洞天。
层层的封闭下,地道深处突然出现了好几个被捆绑住手脚的人。大多是些女人和孩子,一旁还有未满月的婴儿在啼哭,女人还没来得及哄孩子入睡,就被看守的人动手打了一顿。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真是烦死了。”
这下面似乎很久没人来了,环境很是恶劣,不少女人和孩子都显得很瘦弱没有力气,身上青紫痕迹纵横交错。
“大爷,我们就是环境差了点,货可都是些拔尖的。”说话的是吕婆,她是个人牙子,专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里面的人多是难民。南方饥荒灾害严重,好多难民只要用点吃的再哄骗他们是来北方做活计,不少人就在人牙子的欺骗下便远离家乡亲人,随船来了这遥远的北边。他们都没想到是,上了贼船想要下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到这里,这些难民就被人牙子用迷药迷晕后带进了人迹罕至的贫民窟。不仅钱财被抢掠一空,甚至有些漂亮的小女孩先被人牙子强占,生下孩子,后被卖去青楼。
“您看看哪个合您眼缘,尽管挑,我们这里有的是。”刀疤男随手抓起一个漂亮的女孩,扯着她跪在陈管家的面前。
陈管家摇头,又拿出张纸条,指着上面的字。“我就不看了,按这上面写的生辰八字,两天后,送到东郊胡同口。”
四月初六,元家太太生了一子。名唤元明。然而还没过一日,这短命的婴孩就早早夭折。
四月初七,是夜多雨。雪府族长老爷收到一封来信,内容上写着,“同仁年二月十五”。
与此同时,远在极北之地的阴诡地狱里,东泽罂听闻对方的疑问后静默良久,眼前浮现起几日前的一段记忆。
还记得那天,他从暗殿离开的早上,牧云曦还是没忍住,叫住了他。她不能眼看着对方的离去。这是她感受不多的温暖,牧云曦不愿意放弃,打算为自己争取。
“主神大人,您也能像对她那样对我吗?”
对方停住脚步。她很聪明,能从一点痕迹中就找出答案。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
“从我第一天来这里的那个时候开始,您虽然嘴上很严肃,但行动上却与说的不同。我想,她一定对您有不一样的意义。”这样的话牧云曦本是不愿意承认的。
连这样一个人都能发现,而那人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东泽罂并没有给她想要的答复,只是离开了。
再次看见东泽罂,是在藏金阁,火把照的通亮,牧云曦记得很清楚,她原本是尾随阿茶和魑魅去一探究竟的。
“不要告诉她。”东泽罂手指甲上浸染着滴滴鲜血。他割伤了自己,血液化成了丝线穿过开裂开的口子。
“好的。”她回答。
“您对她真好。”牧云曦突然出声,“您可以对我也这么好吗?”她第二次问了这个问题。
那人停下了手上动作,“如果你有一样的价值。”他这次倒是没有回避。夜色很深,没人注意到牧云曦脸上的神色变化。
“不过她不值得您这么做。”牧云曦看着地上昏过去的魑魅强调道。
他眉头紧皱。
“她想要偷偷离开这里,我听见了她和门厅的那个老头的谈话。”她不愿意做个哑巴。
在藏金阁魑魅和阿茶的谈话中,她听到只有完成傀儡奴当初自己签下契约上内容的人才能离开阴诡地狱,这样的契约她也有一份。
他们这样忌惮,怕让主神知晓。一定是暗自做了违背曾经立下的誓言的事。
主神大人给了他们容身之所,这些人居然还不知回报。
不止如此,牧云曦不喜欢那个老头,他对自己屡次三番猜疑,看起来过于精明。牧云曦担心迟早男孩把药偷走的事被其发现。
再而她对魑魅也并不了解。况且她不喜欢主神大人看着那女人的眼神,她总是对这非常敏感,她厌恶至极的敏感。
“如果您不信,我可以带您去看看。”
东泽罂眼前浮现出那日钟楼之上的情景,一切如这女孩所说,她所言非虚。
今时今日,女孩只感觉头顶被轻柔的抚摸过,这是来自恶魔的关怀。她觉得自己的努力争取没有白费。
“只要你和她一样有用,我会对你比对她更好。”牧云曦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她终于得偿所愿。
他摸了摸她的发,头发上面沾染的味道他很熟悉。让他不自觉的贴了上去,只感到身下那人好像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战栗着瘫软在了他的怀里,好像被他一触就没了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