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泽罂沉默不语让牧云曦肯定了内心那个最不想承认的答案,湿润感旋即浮上她的眼角,她全然未觉,只是迟钝的触上眼角,晶莹剔透的水珠宛如雨滴子,不知看了多久,她才确定是泪珠。
即使是从小到大,从来不被爹妈重视,还常被要求干这个做那个,弟弟如果去自己烧个开水,都会被阿妈心疼个半天,而自己还会被无故责骂毒打,她牧云曦都不会轻易落下一滴眼泪。
牧云曦还记得姐姐最后一次从姐夫家回来之后,那晚月光皎洁,姐姐哭的湿了枕头。她从没如此这般痛彻心扉,在这之前她认为眼泪是最最无用的东西,别人不会因为你的哭泣而放弃你手里他想要的麦穗,也不会因为你的哭泣就把珍贵的机会白白拱手让人。经历了那么多,牧云曦都快忘记这种痛苦。
如今,痛苦席卷了她,她感到内心像是被人用剔骨刀不留情面的撕裂开,而剔骨刀的手柄那段就被握在她此生最爱手里,牧云曦倾注了所有心血的爱人,眼前的这个他。
似乎爱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谁先爱上对方,就是给了对方蹂躏自己的机会。
不过,牧云曦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她,不知从何时起,她就知道了不能轻易透露自己真实的内心。就像之前她每日去水牢里送药,她其实并没有给魑魅送药。牧云曦不会给很有可能抢夺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人任何一点帮助,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魑魅,只是东泽罂会发现才没有动手。
对白静,牧云曦知道她不能像对魑魅那样,直觉告诉她,这人不好惹。
那个被东泽罂叫做白静的女人一直在看牧云曦的反应,她兴趣满满,品尝着手里的桂花酿,还不忘说一句。
“啧……这酒真难喝,也不知道椒嗣那家伙到底为什么喜欢喝桂花酿的酒,真恶心。”说罢,白静嫌恶的把价值千金的酒水吐到杯子里,又丢到了东泽罂的玄冰床上。
不过,酒杯并没有按照她扔的方向洒一床。而是被东泽罂一挥衣袖隔空抛到在旁边站着一直不敢说话的傀儡奴手里。
“白静,别胡闹了。”应该是再也看不下去了,东泽罂无奈的吐出这句话。
这是牧云曦从来没见过的东泽罂,东泽罂对她是很好,可也不会像这样温柔的几乎没有底线,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卑微。
白静还是不肯罢休,揪着不放,“我再不来,你还要找几个乖巧听话又懂事的紧的好姑娘,你可真棒。”白静把棒字压的很重,傀儡奴们闻言头都低的更低了。虽然他们从未见过白静,也不清楚此人究竟是何来历,但看主神大人的态度来判断,他们也知道这是个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所以就算是牧云曦怎样哭泣,他们都不敢像往常那样赶去上前关心,嘘寒问暖。此时,每个人都巴不得赶紧离开寒室,逃离这几人,其中任何一人爆发他们都得罪不起。
“都怪我,没把桂花酿放好,让白姑娘不舒服了。”牧云曦似乎终于从刚才的情绪中脱离,花费了不少时间,才能接收现在的现实。
白静并不看她,像是对牧云曦这样讨好的行为感到无趣。她拍了拍玄冰床,转而向牧云曦问道,“这床这么冷,又这般小,我睡哪儿,有别的地方吗?”
牧云曦赶忙擦擦眼泪,恭恭敬敬的回她,“有,当然有。我这就给姑娘去安排,收拾好就给您说。”
白静怀抱着双臂在胸前,随意发出了个“恩”字,算是同意牧云曦的安排。
牧云曦见状,向白静和东泽罂一一行礼,逃跑似的离开了,她一早就想离开这里,终于能走了,她感觉如果能有个地洞,她也能马上钻进去,牧云曦自从来了阴诡地狱从未感觉被人像这样羞辱,这感觉就像突然她原本在天上却不幸掉落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痛不欲生。她一辈子都忘不掉这种感觉。
看着牧云曦离开了,傀儡奴们也纷纷行礼离开,他们也不愿多待在寒室这冰冷的地方一分一秒,傀儡奴不比神仙,还是凡人身躯耐不住玄冰的凉意太久,当然原因不止如此。
众人离开后的寒室显得空空荡荡,白静随心所欲的躺在玄冰床上,还拿着东泽罂的衣袍盖在身上。
“你自从上次叔父宴会,我就瞧出你不对劲,问你什么总是答非所问,干什么都心不在焉。让你和叔父提亲的事你也只字不提,你还记的我白静吗?现在好了,我可算是知道你心里有什么小九九。平日里叔父在,我都给足了你面子。可今天这事你得给我个解释,你还想不想娶我了,你不是一早就答应我了,现在又反悔。”
女人都是嘴硬心软,白静嘴里这样说,心里其实还是想给东泽罂一个台阶下。
不过东泽罂好像并没有意识到,也许是明白了但还是不想找借口。
他是连借口都懒得编的,“我不想说,提亲这事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况且那人不过是个普通傀儡奴而已,你何必和她过不去。”
白静正要发火,却听东泽罂又补充了一句,“她又哪里比得上你,你我都是神,她只是个小小凡人。”
“这还差不多。”白静脸上从阴云密布转晴空万里,也渐渐露出些许微笑,但还没开心多久,又开始冷这张脸。
“不对啊,什么叫我单方面的意思,每次我和你说,你不都点头答应了吗,这不是同意是什么。”白静脸上露出小女人才有的又羞又恼,急得话都说不连贯,想了半天还是没说出心底里藏着的事,她一早就爱上了东泽罂。早在东泽罂还只是个叔父的门下小弟子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一次,白静借着和叔父在人间的关系,不需要像别的师兄弟一样需要有特别的能力,就成了叔父那时候还是玄德上仙的门下唯一一个女弟子。白静作为唯一的女性又和上仙关系匪浅,大家师兄弟都对她特别宠爱,她无故缺席讲教的课堂也没人怪她,除了某一次课上,她又贪睡来晚,被那时还叫宾虚的东泽罂训斥一顿,她从此注意到了他,觉得他正直无私,从此爱慕上东泽罂直至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