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转阴沉,天空上了一层浅墨。
白一心没料到的是这反派竟还是个读书人。
端了茶进去,偏安一隅,闭门偷闲不闻窗外事,一人只听雨阶零丁。
“过来吧。”南名晚低低一喊,书本页页如花,在冷冽的青丝下落落放出香来。书虽记满了兵法和冷器,这时也尽是柔和的美意。规矩案几架,齐眉书三千;侍女持书灯,青日欲欲暗;左右青花尊,枯枝做花篮;红莲香椽盘,笔屏洗掭水中丞,贝光压尺蜡斗深,书匣秘阁注水更……
装书的,点灯的,插花的,果盘的,搁笔的,洗笔的,压纸的……哪一样不是拿在手里都舍不得亵玩焉,只可放手心里观来观去。就连枯藤老树在这里一衬,身价皆万倍上增。
这白一心若有个这样子的书房,成绩就不至于差成那损样了。好歹也要托生个给反派举灯的青铜侍女,也比现在值钱多了。白一心端着茶就摸到那些个宝贝前头,凑近了好好饱一饱眼瘾,一面走一面赏着。
“白一心!”
某女腿都软了,南名晚若在不喊醒她,白一心可要直接端着热茶迎面撞到书架子上去了。白丫头撞坏了烫伤了大可不要紧,只是那堆书可不能糟践了。
白一心回了神走上了正道,手上的茶冒着白雾,南名晚一看就不合心意,眼神只逗留了半刻就转到身前的书页上去,“下次泡茶用陈年冷冰涝下来的寒水,煮沸了澄干净再冻下去,本王不喝热茶。”
冰寒从喉入骨,绵绵密密不至于混沌,南名晚习惯这成滋味了。
反派自家就这条件居然还敢要——冰红茶?白一心跪服。
到底是嘴太刁还是脑中有坑坑,这么多书咋就熏陶不到这反派。
“是,殿下。”白一心可记得了下次要给某人泡热腾腾的茶,这次的可还不够热乎。把茶轻轻搁到书桌边上,白一心可挂念着刚刚没瞧完的宝物。
南名晚也看穿了白一心——贪财!右手握拳举至口鼻前轻咳了一声,道:“白一心,替本王将门窗关上,有些冷了。”
嘴上说的确实是实话,入秋了天寒,窗也大开着,透了许多风进来。这对于本来就艰难的反派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是,殿下大人。”心不甘情不愿,白一心也恭敬的过去,关了窗。可白一心关门把自己关在外头了。屋内暖和了一些,白一心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南名晚想着她也是在偷偷摸着那些物什不敢出声,抬头时书房却空剩一人。
白一心没了。
书房静得有些寂寞寥寥。
“这厮歹奴!”白一心胆敢私自留下王一个人,反派气愤的一匹,怒火刚烧上来,白一心就裹着毯子心平气和的开了门,关门,咧着嘴走到反派跟前去。
白一心这明显是火上浇油,“谁准你一个奴婢……”南名晚话还没讲完,毯子就被白一心加到自己的腿上去,温暖莫名的拢了麻木冰冷的腿。
没了毯子,白一心还穿了一件青色的斗篷过来,白裘滚边,绣了花里胡哨的绿孔雀……哦不,凤凰栖梧桐。因着白一心太矮,斗篷在来的路上拖了大半截的灰。
一瞅地上的半截,反派脚暖了撑的,又黑了脸:“白一心,那可是本王的白狐花凤斗篷,你一个奴婢竟敢……”
是不是不想活了,信不信本王把你剁碎了去喂旺财啊,把你扔到井里去,挂到墙上去,等等。白一心用别人的斗篷想都想得到反派也就这么几句词。
一声声的奴婢喊得白一心都烦死了,扯下捂热乎的斗篷穿到别人身上去,还提防着那人的火烧到自个儿身上来。
“罚啊,跪啊,杀啊,反正是穿在你身上,这些都该冲着你去。”心里想得美美的,白一心痛快的一拉手里的布疙瘩。
“嘶~”反派倒吸一口凉气:“白一心你要不要这么明目张胆的要行刺本王?”
一个结差点把南名晚的脖子给割了,白一心的力气她自己觉得小得很,为保小命儿,连忙把结松了稀稀拉拉的挂上去就行。
一番好心,怎料白一心将人捂热乎了,某人却怒了,一脸嗔意对着白一心:“本王命你这么做了?”
这……典型的白雪公主和蛇啊?
“从!”白一心连忙服软跪下切,俯下身去把地上的斗篷提起来,轻轻拍拍灰土。仔细极了,一粒灰都逃不过白一心的眼睛。
“得了得了。”南名晚扯回了斗篷的格落落(即角落),这白一心还算有点儿见识度,够自觉。
“殿下这下不冷了,可以安生看书了,就许奴婢逛一逛您的……”
“门儿都没有,你给我在这里看着本王,好好收一收你那个糙性子。”白一心还没求完,南名晚就一口否决了。
“比老三还……”
“奴婢有地方比三公子好?”南名晚还没斥完,白一心就仰起了天真浪漫等夸的脸。
说到了南亦行白一心反应怎么这么大,南名晚心里似乎被谁抽走了一丝东西,恼怒却说不出口。南名晚换了个语气,缓缓问道:“你就这般执着老三?”
白一心低下了头,这不是她执着,是老天非要她执着。一心,亦行,她和南亦行就差个一千零二十四兆了,这老天的安排白一心能不在意吗?
是天命,白一心斗了好久才寻到的秘密。
这反应对头,南名晚嘴角扬起了一个几乎不可见的不可描述的小半弧。
“白一心,本王是南亦行的二哥,我最了解他了,你想听听南亦行是什么人吗?”
当然想,白一心深深的低下了头,又抬起来,生怕南名晚瞧不见她,不理解她的意思。这反派是南亦行的二哥,那四舍五入不就等于南亦行的家长了。现在不就是见家长了吗?这发展可出乎了白一心的意料好几倍。
“南亦行啊。”南名晚心头舒畅了些许,甚至还有一股惬意逐渐成长开来,“真不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