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儿是你大婚日，收敛收敛性子，虽说只是个偏房，但也要拿出我们这儿大户人家的架子来，免得流落到外边去的小道消息说我们没礼数！”

彼时，贺先复依旧依靠在那张太师椅上，驼着一个身子，眯着眼，伸手去探放那在桌上的一串翠玉葡萄。

“哎呀呀，我娶人儿，又非你娶，唠唠叨叨的，耳根子都被你说出了茧子来！”

语罢，贺先复抬手朝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子儿。

“吃吃吃，一天到晚只晓得吃，没个正型，前几日才分得的那份儿家产，如今还了债，已然剩不下几个子儿来，若是没有其余的活路，那点钱，够你吃得上几顿。”

那妇人说着说着，便就又絮叨了起来。

“不是有那洋人生意，那姓蔡的小妮子不是搭上了洋人，这便就好办上许多，我们伏低些身段儿，靠上去喝上几口汤也不是不可。”

贺先复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灰，将太师椅朝后踢了一脚，停驻在了木桌脚边儿。

“洋人...”

妇人自顾自点了点头。

“你去上一次，瞧瞧那蔡胥怎般说的，你也好好培养下情感，为着以后的事儿打下些基础。”

“我可不去，要去你自个儿去，你不是说了后天儿便就是我大喜日，我也要好好收拾收拾一番，准备准备迎接我的新娘子喽！”

屋外阳光也正正的好，贺先复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这人！”

她想说上几句，甚至想要咒骂上几句话，可是还是最终憋在了肚里，毕竟，再不行，还是自个儿的儿。

“罢了罢了，还是要走上一趟，这动脑子的活儿，还是那小妮子最为活络。”

她只是微微晃了晃头，没有叹气，毕竟，此前叹的气也已经够了。

妇人也走了出去，窗前飘来一朵云，刚好遮住了太阳，天阴阴的，如这妇人的心尖所想一般。

“唠唠叨叨的婆子，我该干什么，我还不晓得吗！”

贺先复先是朝着地面儿啐了一口口水，尔后出门朝左，拐进了一条小巷里的酒馆中去。

“贺少爷来了。”

一人从酒桌前立起身，绕过短凳，迎将上前来。

“来是来了，算是逃了出来了，料不到此次结个小妮子这般闹腾！”

贺先复也朝着前走，两人低声寒暄了几句，坐回了桌前。

“什么事儿令得我们的贺少爷这般苦恼啊！”

林宣打趣儿说道，随手递了一杯酒过去。

“还不是娶翠腴楼那头牌之事，若是当初知道是如此麻烦，我还不如每每花上些银子呢！”

“那美人还让贺少爷烦心啊。”

贺先复一口，便就将酒饮尽，将酒杯重重的置在了桌上。

“你莫要打岔，若如今是你，你就不会这般轻松模样了。”

这次，贺先复直接拿起了酒壶，准备直接灌进嘴里，不过被身旁的林宣给夺了过去。

“那你将那美娇娘让与我，我来替你分分忧。”

“呸呸呸，你给我滚一边儿去，好不容易挨到了今儿，眼巴巴看着便就要将她娶了过来，我又怎么可能让她从我手心儿溜走。”

贺先复摆了摆手。

就如你都前脚跟子跨了进去，后前掌子也踏到了门槛上，内里有一男人到了门前。

砰！

就一声儿。

门一合，你便就摔了一屁股墩儿，躺在了地上去。

他可不愿，他可精着呢。

要关门，也得是他关上。

“喝，那事儿就在后日，你小子备上足够的红礼，我到时可要将你小子给盯紧的！”

贺先复酒量本就不好，此后几杯酒连连下了肚，又是烈酒，所以歪歪扭扭地挥着手，如个酒疯子般模样。

“不喝了，等会儿还有事要处理呢，哪有贺公子这般清闲、自在。”

“小二，来收银子，今儿这顿我给了，等到贺公子酒醒了些，便就送他回到府上去。这些银子付了酒钱，剩下的，便就是便就是你的跑路钱。”

林宣随意丢了几颗银子在桌儿，起身，朝外离去。

“不要走，继续喝，继续喝！”

贺先复迷迷糊糊地拉住了林宣的长衫一角，不让他走。

“您可就在这儿好好歇着，我处理好了事儿，便就来陪您继续喝。”

林宣朝着小二递了个眼色，“贺公子，林公子去去就回的，等会儿他还要回来的呢……”

小二掰开了贺先复的手，让林宣离了去。

......

......

“你到哪里去了？刚刚去你屋没有寻到你，倒是碰见了你家那老头子。”

林宣踏出门，正巧碰见了返回的威尔.金。他先是擦了擦脸上的薄汗，尔后含着恼气的问道威尔.金。

“我发现了那开启仓库的钥匙线索，所以去试了试。”

“结果怎样？”

林宣此前恼气消了大半，连连追问道，毕竟，钥匙这件事儿才是正事。

“知晓了大半消息，不过...”

“不过什么？”

威尔.金抬头望着一个方向。

大概是门的方向。

林宣回头。

也望着门口的方向。

“史蒂夫先生，您好。”

林宣先说了话。

“林公子，你们继续聊吧，我出去散散步。”

史蒂夫穿过两人，夹着一股淡淡的鸦片味道。

“还望着他的方向干嘛呢？”

林宣在威尔.金眼前挥了挥。

“那件事还没有真正确定下来。”

威尔.金说道，但不知是对着谁人说的。

“后日便就是那贺先复娶妾日子，他娶得妾，便就是你那心心念念的婉清姑娘。”

“这般快了吗……”

云散了几团，威尔.金本想将头仰着，让林宣瞧不见自己的表情，可阳光刺目，他还是终究低下了头来。

“你也快了啊，再过五日，你便就要娶那蔡胥了。”

这一次，林宣没有嘻嘻哈哈的打闹，语气中溢着淡淡悲伤。

“是啊，快了呢……”

威尔.金依旧未变神色，表情木然的回答道。

“是啊，不管是真是假，时间都已经不允许了呢。”

墙角那株玫瑰花唯一的一束蔓藤上结着一个小小的花骨朵，该是又要盛开的节奏。

威尔.金将眼神放了出去，落在了洋老头那根拐杖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