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由于昨夜的雨泛起了层雾,远的船只瞧不见身影,只听得见机械发出的沉闷轰鸣声。
近处,停了几只木船,亦或是说几艘小木舟。
船篷腐了大半,内里也密密麻麻布着青苔,大概也是许久未用,或是说被舍弃掉的吧。
船鸣,呜呜声随着江风飘袭,窜进了立在港口的人耳中。
“运的人变了。”
威尔.金穿着身白色西服,金丝纹络现在瞧不见,那只有在日光反射下才看得见流转的光华。
“是啊,此前那批负责的人只得被抛弃,他们也发挥了饵的作用,将上边儿那些个鼻子给牵走。”
立在威尔.金身旁的是个中国人,白皙面貌,体态欣长,举手抬足间有着股贵家公子的气概。
“你多久走?”
那人问道威尔.金。
“等到事情办好之后。”
江面吹来一道风,带着些水汽,不过如今这水雾混了些机器的腐朽味道,远远没有之前的清凉。
“早些走吧,若是迟了,我担忧你会被发现端倪。”
那人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欲要去拍拍威尔.金的肩,但还是叹了口气后垂下了手来。
“那个姑娘...”
“祝她幸福吧,这一场赌局风险太大,我不想将她牵扯进来,有人娶她,那我...”
“你还是不愿,从以前到现在,你的性子就未曾变过,带她走好了,有事我替你担着!”
那人哈哈笑了起来,他走近,站在威尔.金左手旁,用他的右手搭在威尔.金的肩上。
他本就不是个悲观人,将这件事儿也尽量朝着好的方向想着。
“时间不多了。”
“时间是不多了,你准备好你的,我将你爱的姑娘给你带来。”
湖面泛起了一道微光,人眼迷迷糊糊瞧不得仔细,只看得见一团明色。
“谢谢。”
“朋友说什么谢谢。”
“之前你答应过我的,走了,便就不要再回来趟这趟浑水了,去好好闻你风中的玫瑰花香吧。”
那人手中握着一块玉佩,没有什么雕琢,古古朴朴的,只刻了元抚二字。
“你父亲...”
威尔.金望向那男子,微抬着右手。
“我父亲是个大人物,我也想成为我父亲一般的大人物!”
汽船的轰鸣声更加的近了,震得人耳生疼。
“一个禁烟的儿子与一个贩鸦片的商人竟然搅合到了一起,你说可笑不可笑?”
那人噗嗤笑出了泪来。
“这事说来也可笑,卖烟的竟然也会帮着禁烟的。”
威尔.金陪着那人一起笑了。
江面那团明亮颜色越发深沉,水雾被蒸腾向上,汽船也渐渐现了踪迹。
“走了吧,这太吵了。”
“嗯,走了,继续留在这儿也没什么作用了。”
两人离去,船舶,劳碌人往来港口,又继续着重复的运作。
......
“他不是你的父亲吗?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轰隆,轰隆...
“他不是..”
威尔.金回了一句,不过气船声音越发大了,也不知晓那朋友究竟听到了没有。
......
“今日的货到了,也运了出去,不过老爷,今儿这些天查的越发严了,不好弄啊,真的不好弄了。”
洋老头身旁的管家发着牢骚。
“那些人多久走?”
他瞧着一旁的管家问道。
“他们怕是查不出些端倪来,是不肯走的了。”
管家回道,眼神瞥了一眼屋外走动的几人。
瞧见那几人没有多余动作后,他也就收回了眼神。
“贺家还是进来了?”
“是,老爷,贺家分为了三四部分,都将钱给投了进来。”
“那好。”
一束光欲要从窗隙挤进来,“将窗给观上。”
洋老头对着一旁的管家吩咐道。
“好的老爷。”
窗合,光退,这屋子里阴阴凉凉的,居着倒也舒服上许多。
......
......
“洋人嘴可信吗?”
“不可信,但如今我们已经被逼上了道,退也已经退不了了。”
蔡胥拨弄着那铜算盘。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弄得小姐这般难堪的还不是那群蛀虫,这下好了,贺家分了,他们便也就可以明着乐了。”
一旁侍女满脸恼意,而蔡胥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重来也好,一切都是新的,那场局该赴还是得赴,毕竟还是要依着那洋人的。”
算盘重归,笔墨顿停,蔡胥望着窗外,没什么景致,只是屋瓦堆砌的重楼,她也就呆在这重楼之中。
“贺家命途赴向何处,我猜不中,也不想再猜了。”
今日无风,蔡胥呆着这儿阁内竟然也渗出香汗来。
“小姐莫要想太多,我天生愚钝,识不得你们那些个思虑之处,只晓得钱财身外物,身子是本钱这个浅显的道理。”
“谁说你笨的,你这脑袋,可要比那些个贺家人聪明上多少倍来呢!”
两人言笑晏晏,此前那沉闷的氛围也被驱散了不少。
......
......
“你这入了贺家,也总算是脱离了我们这儿苦海了。”
艾青帮着婉清收拾着行李,婉清坐在床边,眼神飘摇着,未曾落到实处。
“那洋人的话本就听不得,你又不是不懂,何必还要这般纠结着。”
婉清依旧未回上一句,木木的,像个用线扯着的皮影戏儿里的人片子。
“是的呢,也是,本就没有多少情,说喜欢,也就两字,轻轻松松便就说得出来,又无需担什么责任。”
婉清开了口,声儿有些沙。
“该散的散,该聚的聚,这情爱就如沙与水,水干、情尽,沙也就散了。”
最后一只翠玉短钗被艾青收进了囊里,自此,婉清留在翠腴楼里的一切,便就被打包了个干干净净。
“走了?”
“嗯,走了。”
“你好命,我可不知还要在这儿呆上多久。”
这一次,蔓枝与婉清没有吵上一句,只是平淡的对着话。
“情爱已经不重要了,对于我们这类人,从这儿逃出去,便就是个解脱。”
蔓枝说着。
梧桐叶缝隙里的光是一道道的,明晃晃的,让人想看,可眼睛盯久了,会被刺痛,流下泪来。
“走了。”
“不送了,等会儿姆妈还安排了客呢。”
她们和解了,僵持了十多年的感情,如今儿到了离别之时,大家终于是看清了,也看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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