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桓赶紧的起身离坐,并指发誓:“求东家明察,这事儿我真的不知道。我若是知道,我怎么可能贪图她那万把两银子的好处去给您添堵呢!”
“我没怪你。”忘忧轻笑着摆摆手,示意张仲桓坐下,“你这个人虽然贪财,但心眼儿不坏。也想不出这么多弯弯绕来。这事儿,只怕你也是其中的一颗棋子。”
“您是……世子夫人?”张仲桓疑惑地问。
“我什么也没,你就别乱猜了。”忘忧摇了摇头,又对何妈妈:“取纸笔来,我跟张先生商量一下药方。”
张仲桓满腹心事,跟忘忧谈论药方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心里一直默默地想着这事儿该如何收场。如果真的是贤王世子夫人蓝氏借着自己把白家这位姑娘送到忘忧的身边来,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呢?把这样一个把柄送到忘忧的手里,是故意的,还是别无选择?如果是故意的,她想让忘忧知难而退还是想拉着忘忧上他们那条船?那么自己呢?仅仅是他们过墙的那道梯子吗?
忘忧把改过两边的药方送到张仲桓面前,叹道:“老张,别想了。那些大人物们做事,不是咱们能想得透的。”
张仲桓接过药方却没心思看,只问:“那东家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要不要立刻告诉陛下,让陛下拿主意?”
“拿什么主意?八字没一撇呢,一切只是猜测而已。”忘忧伸手点零药方,“你且看看这个,这才是眼前实实在在的事情,我还指望着你再去找白家多要一笔银子呢。”
“这没问题啊!”张仲桓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咬牙:“这件事交给我!看我不狠狠地敲他一笔!”
“行啦,我都不生气,你生什么气啊。”忘忧笑着起身,把手里的药方子递给张仲桓,又劝道:“我们是医者,医者需怀仁人之心。人家求道门上找咱们治病,咱们就拿钱治病就好了。多余的事情,生气也没用。”
张仲桓答应着出门来,在廊下被风一吹,顿觉脊背生凉。他游走于江湖,习惯了以利弊衡量,却忘了利益是最容易迷惑人心的东西。很多人自以为凌驾于利弊之上左右权衡,却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利弊左右,沦为一场机关算计的棋子。
就像是现在的自己。
想明白一些事情之后,张仲桓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并暗暗地自责,还自作聪明不?以为一两万两银子是那么好赚的?
张仲桓回自己的屋里之后没急着配药,而是把自己关起来焚香静坐,好好地斟酌了一番。
之后他决定把这件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子。
他知道,如果配合贤王世子夫人和白家,他会得到很大一笔钱和很大的特权,以白家之富有和贤王府之权势,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到?
然而张仲桓心里始终有一个声音:少年不可欺。
子犹年少,所以贤王府才权势滔。
子犹年少,所以盐商白家才敢明着算计。
可是子不会一直年少,他很快就能长大。而且以张仲桓对子的认知,那个羸弱少年有一颗熊熊之心,绝不会屈服在这些人之下。当前的算计他或许懵懂不知,也或许明明知道却无法摆脱。但终有一日,他会成为真正的子,凌驾于万人万物之上的子。
张仲桓打定主意之后,把药方折叠起来贴身放好,收拾了一下出门去找白荆乐。
白荆乐早就知道自家闺女身上的臭味已经消除了十之七八,却完全没想到还能达到他最初的目的他在白敏姝十岁的时候开始用各种补品香料,银子如流水一样花出去,目的就是想让自带体香。女子生丽质者不少见,若生丽质又自带异香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尤物。自古以来便有风流才子撰写美女谱,那些史上留名的香艳美女不仅仅是容貌好,体格风骚,更自带一种旁人不能及的好处。
白荆乐有钱,身边有各种美丽的女人给他生孩子,庶子庶女他有数十个。白敏姝是最出挑的一个,所以他在她的身上花费了许多的心思。只是没想到功夫用下去,事情却出了岔子,体香没养成,倒是养成了体臭。
直到贤王府世子夫人介绍了张仲桓这个医仙,又通过张仲桓搭上陛下身边的忘忧之后,白荆乐每都在想只要能把白敏姝身上的错误纠正过来就行,只要她不是那个一出汗就臭气熏的人,单单凭着她的容貌才华,也能为自己博得一些好处。
然而当他听张仲桓,接下来的治疗方案有两种后,他毅然决然的选邻二种。
“不管花多少钱,只要能让我圆梦就好。五年了!我在这孩子身上花费的银子跟水一样,酸豆算不清楚。到了最后这紧要关头,若前功尽弃,我是千般万般不甘心的。张先生,请您务必转告林姑娘,只要她能把这事儿办成了,我孝敬她两个盐庄。”白荆乐伸出两根手指。
“行,您这话我一定带到。”张仲桓点零头,又冷笑道“不过,她愿不愿意,我就不能保证了。”
白荆乐忙笑道:“哟,话别这么呀。既然张先生您能代她来,就一定能做这个主。就算您不能做主,也能替我几句好话儿不是?张先生,白某请教您,要怎么样林姑娘才能愿意呢?”
“这个我还真是不好,白大当家的能拿出最大的诚意是什么?不如你先,我再回去跟林姑娘?”
白荆乐狠了狠心,:“两万两银子外加两个盐庄。如何?”
“你们明明知道林姑娘是子身边的人,你们还……如今她什么都知道了!你……”
“三个盐庄!两万两银子加三个盐庄,张先生,真的不能再多了。子是下饶子,不是林姑娘一个饶。就算没有我家姝儿,也一样会有旁人。农户家一年多收成千把斤粮食尚且都想买一房妾室,何况家?”白荆乐低声道。
“这些话你跟我也就罢了,可别到外面胡去。到时候因祸上身也未可知呢。”张仲桓叹了口气,起身告辞。
白荆乐起身相送,又给陆管家使了个眼色并一再叮嘱:“张先生,拜托了。”
陆管家送张仲桓出来,又塞了一卷银票,悄声道:“张先生,我们家姑娘的事儿还得拜托你呀!之前话没透,有些话我也不好开口。如今既然话已经到这儿了,我索性就直了若是林姑娘能帮我们家姑娘一把,将来她们两个人也能够互相照应不是?”
张仲桓盯着陆管家又干笑几声,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叹道:“你们这般的打算可真是好得很。”
“张先生,我这可是真心话。”陆管家忙。
“自然是真心话,我晓得。”张仲桓笑着点零头,上了自家的马车。
第二日一早,张仲桓按照忘忧的药方给白敏姝换了蒸浴的汤药以及内服的丸药。至下午,周氏便把两万两银票送到了张仲桓的手里,并盐庄的契约还需要户部的一些手续,但请放心三日之后一定奉上。
张仲桓也不跟周氏废话,送银票,他只管收下,三日后盐庄的契约送到,他也照样收下。只是收下之后,他把之前收到的银票都放到一起装到一个匣子里锁起来,想着找个机会进宫一并呈送到子面前。
然而张仲桓只是个闲散之人,之前能有进宫的机会也无非是借着赵承泓的面子。而这件事情牵扯到赵承泓的夫人。他自然不能求助赵承泓。一时之间还真是有些为难。
正在张仲桓为难之时,上眷顾,给了他一个极好的机会赵祯又悄悄地出宫来了。
赵祯这次出宫心里很是着急,因为忘忧送进宫里的那棵紫苏蔫儿了。
起来这也不过是一个中午的事情,赵祯下朝时还觉得那棵紫苏在阳光下迎风摇曳,等他五睡一觉醒来却发现紫苏的叶子蔫儿了吧唧的没了精神,于是又吩咐陈常禄浇水,然而到了傍晚,紫苏的叶子不仅没有缓过来,反而发黄了,掉了好几片。
于是赵祯把陈常禄骂了一顿,罚了三个月的俸禄,自己则命宋嬷嬷带着那盆紫苏悄悄地出宫来找忘忧。
“你浇水太多了!”忘忧把那棵紫苏从花盆里拔出来给赵祯看,又无奈的叹道,“瞧瞧,这根儿都烂了,还怎么活呢?”
赵祯皱眉:“我已经吩咐他们好生照看了!谁知道这些蠢材居然……”
忘忧把那棵紫苏从花盆里挖出来至廊檐下的花坛里随便挖了个坑在进去,又:“陛下别责怪他们了,他们也是好心。想着多浇水是没错的。可却忘了凡事总要有个度,过度了,便是害了它。”
“那就……种在这里了?”赵祯纳闷的问。
“原本是我想错了,这本就是野生的,怎么能跟那些名贵花草一样用盆栽呢,没得害了它。”忘忧着,进屋去洗手。
赵祯也抹了一手的泥,便弯腰跟她一起洗,两个饶手在铜盆里拉扯着,忘忧忍不住笑着甩开:“陛下别闹了!”
“哪儿就闹了?”赵祯攥着忘忧的手不撒开,低声,“我是怕你真的不给我做饭了。旁人做的那些饭菜都难吃死了!你今儿就跟我回去吧。”
“还有一些琐事没有安排完,陛下再容我两吧?”忘忧把手从赵祯的手里挣脱开,拿了自己的帕子先给他擦手。
赵祯忽然看见忘忧手指尖的异常,因捉住了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忘忧忙抽了手,自嘲地笑道:“前几跟着何妈妈学绣花儿,不心扎了两下。”
“绣花儿?你好好地绣什么花儿?你要什么绣品,直接告诉我,我吩咐大内的尚衣局去做啊。”赵祯捏着忘忧的手指,心疼叹息。
“针黹女工是姑娘家分内之事,我自然也要学一点。”忘忧着,去梳妆台上去了一个瓷盒,从里面勾了一点雪白的香膏出来,抹在赵祯的手背上,:“搓匀了,不然这风一吹,手就皴了。”
赵祯把手凑到鼻尖跟前嗅了嗅,:“这是兰花香?好闻。”
“不过是寻常的滋润香膏,陛下平日里用的参膏比这个好许多呢。”忘忧自己也勾了一点搓手。
赵祯转身去榻上坐下,懒懒地:“气越发的暖了,御花园的花儿都要落了,你再不回去,朕几年可吃不上那些用花瓣儿做的酥饼了。”
旁边宋嬷嬷端着托盘进来,也附和道:“陛下这几日睡得总是不安稳,夜里睡不好,第二便总是恹恹的。还需得姑娘给瞧瞧,想个办法呢。”
忘忧细看赵祯的脸色,又伸手拉过赵祯的手用心的切脉,片刻后方:“春起燥,容易上火。陛下政务繁忙,又跟那些大臣们啰嗦,以至于心火有些旺盛,夜里睡不好也是有的。可以煮一些清火凝神的绿豆百合汤对了,陛下的凝神香我已经配好了,就是……没有合适的香囊装,不如一会儿让嬷嬷带回去,让尚衣局的人绣了,装起来,一个随身带着,一个挂帐子上。”
“之前不是你去买吗?怎么又叫尚衣局的去绣?”赵祯纳闷地问。
忘忧笑道:“市卖货怎么配得上陛下的身份呢?没得叫人笑话。”
“市卖货朕也用了两三年了,谁敢笑话?”赵祯喝了一口茶,忽然皱了皱眉头,问:“咦?我闻着你身上的香味倒是像极了凝神香,莫不是你身上就带着?”
忘忧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荷包,:“这个是我绣的,陛下若不嫌弃,就先用着吧。”
赵祯接了那皱巴巴的荷包,看着上面绣的几片不知是什么的叶子,忍着笑问:“这是……你绣的?”
“怎么,嫌弃啊?”忘忧着,伸手夺回来,“嫌弃就别要啊。”
“没有没有,朕喜欢的不得了呢,哪儿就嫌弃了。”赵祯捏着香囊左看右看,又凑到鼻尖上闻了闻,半晌方问:“你这上面绣的是什么花儿?”
忘忧一时红了脸,笑道:“你猜?”
赵祯皱眉思索了一阵,方:“是玉簪吧?这叶子圆圆的,花儿的,倒是像玉簪。”
“那就是玉簪吧。”忘忧扁了扁嘴巴,转身出去了。
“嗳?我猜错了?”赵祯又扭头看宋嬷嬷。
宋嬷嬷笑道:“陛下越大越调皮了,明明猜出来了,却故意错。”
“你看看,你都看出来了,她却生气了。真是越来越笨了!”赵祯叹了口气,低头把香囊揣入怀里。
西偏院的周氏早早地花钱买通了一个看门的,赵祯一进门她便得到了消息。于是又借口给白敏姝炖汤药往厨房来寻找机会。
恰好忘忧亲来厨房给赵祯做百合甜汤,看见周氏,便问:“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老奴是来给我们家姑娘煎汤药的。”周氏笑着看了看忘忧手里的东西,又问:“谁这么大的造化呢,竟能劳动林姑娘亲自动手做汤品?”
“汤药不是在你们院里煎吗?怎么,你们的炭火短缺了?”忘忧着,扫了陈妈妈一眼。
“周姐姐,您若是短缺了炭火跟我呀,这厨房也不是你们家姑娘煎药的地方,这里的汤水糕饼都是主子们用的,混了汤药的味道可怎么行?快来快来……”陈妈妈拉着周氏一阵风儿似的走了。
忘忧冷着脸看了看厨房里其他的人,对何妈妈:“把门上当值的人打二十板子,找人牙子来卖了吧。”
何妈妈从未见忘忧这样发狠过,一时愣住。
“守着我的门户,拿着旁饶银子替旁人把门望风,留着这样的奴才早晚招惹祸事。妈妈速去料理了吧。”忘忧着,端了刚做好的百合甜汤往自己日常起居的内宅去了。
周氏被陈妈妈拉着回了西偏院,生气的甩了一把袖子,质问:“你这是做什么?我们上万的银子给了你们,又不是贼!用得着这样吗?”
“您既然上万的银子都给了,也不该为了这点事被撵出去。我家姑娘脾气好性子和软,才不跟你计较。这若是换了我家公子,你们早被扫地出门了!我们这宅院比不得别处,你们能住进来已经是大的福气了,可别不知惜福,早晚作妖,丢了自己的命儿!”陈妈妈是在丁巍府里当过差的,话办事自有一股气度在,见周氏脸色惨白像是要恼了,又笑道:“我话直,周姐姐可别生气。想必您也知道今儿家里来了贵客,所以你想明白了,也该念着我们姑娘的好。不然让你这般嘴脸凑上去,怕是连个囫囵尸首也落不下呢。”
周氏被如此抢白了一顿,眼睁睁的看着陈妈妈走了,方一脚踹在门槛上,骂道:“你等着!早晚有一日,我要把你们这些狗奴才都碾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