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寿宴圆满结束,世子夫人蓝氏强打着精神把宾客们一一送走便觉得支撑不住,转身回屋是被门槛绊了一跤。幸好有丫鬟婆子及时扶住,不然就摔得难看了。
“夫人没事吧?!”管家娘子关切地问。
“脚扭了,好疼……”蓝氏心里本来就委屈,此时脚脖子一疼,便更是觉得比窦娥还冤,自己费尽心力忙活了一场,竟是给自己摘了一颗苦果子,一时心酸,便泪水涟涟。
“快叫太医来!”管家娘子朝外面喊了一声,又招呼几个婆子一起把蓝氏抬到了椅子上坐好。
有人上前来给蓝氏脱了鞋袜揉捏,有人拿柳打损赡膏药来,屋子里一通忙碌。
“罢了罢了!都别折腾了。”蓝氏抹了一把眼泪,叹道:“你们先找个肩轿来送我回去,再去王妃那里告假一声,剩下的事情就拜托几位管家大娘子们费心了。”
“这些事情还用夫人吩咐吗?早有人去回王妃的话了!”管家娘子着,又问软轿来了没樱
蓝氏在贤王府主理中馈已久,府中自有几个得用之人。不消片刻,王妃便打发人来看她,又已经叫人去催世子了,让世子夫人这些日子着实辛苦,今晚好生歇息,琐事都等明日再,云云。
赵承泓把子送至龙辇之上便跟赵承泫低语了几句,匆匆往内书房去。赵承渊几个人想要给他贺喜都找不到人。
沈熹年揶揄的勾了勾唇角,拉了沐霖一起跟赵承泫告辞离去,赵承渊则还要找世子喝酒,又勾着赵承泫的肩膀回了席上。
唯有子以及长辈不在场坐镇,女眷们也走了大半儿的时候,男人们的欢宴才刚刚开始。
贤王府的内书房里,赵承泓跪在地上把为何白敏姝会成为自己侧室的始末原原本本的了一遍,贤王听完之后,叹道:“我们的子是真的长大了!”
“儿子一时不察,竟让明瑾作出这样的事情,差点触怒子,祸及全家,请父王责罚。”赵承泓完,以额触地,等待来自父亲的训斥责骂。
然而他等了很久,只等来一声沉沉的叹息。
“父王?”赵承泓缓缓地仰头,狐疑的问:“您若是不喜欢白氏,儿子这就让她去庄子上住着,一辈子不许回来。只是这件事情是子做主,又在那么多人面前明了,想悔弃是不能了。”
“你起来吧。”贤王抬手指了指下手的交椅,和颜悦色地:“你也累了一了,坐下话吧。”
“谢父王。”赵承泓缓缓地站起身来。
看着儿子落座之后贤王方:“这件事情不怪你,是为父没有让你媳妇跟你明白。”
“啊?”赵承泓狐疑地看着贤王,心想难道这事儿是你们俩串通好的?不能够啊!
“白家不过是个盐商,就算是下第一又如何?盐引一停,他就玩儿完。他们的命根子是被朝廷攥着的。再能闹腾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倒是子……若他是个好色之徒,我赵氏的江山便岌岌可危了。看他迟迟不肯答应娶相貌平平的韩家女儿,一心只铺在那个俊俏的宫女的身上,我很是担心。忧思良久,便想了一个办法试试他,看他是痴情种儿还是好色之徒。于是便让你媳妇儿去物色个出身干净,身份卑微的绝色人物儿来。”
“所以,父王的意思是明瑾得了您的授意,才找了白家的这个姑娘来试试陛下?”
“我只是想找一个人,至于谁家的并不重要。恰好白家一心钻营,托人辗转求到了你媳妇这里,又拿了许多银子铺路。你媳妇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只是我们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贤王完,又笑了笑,一脸感慨地:“子刚到束发之年便有这样的城府,不知皇兄在有灵会怎么想啊!”
赵承泓心想我连自己的亲爹怎么想都不知道,又哪里知道先帝在之灵会怎么想呢。
“为父知道你不是好色之人,那个白氏,收了就收了吧。只要别逾矩就行了。你媳妇今儿是吃了亏的,但你们夫妇之间的事情为父也不便插手,自己去料理吧。”贤王完,又沉沉的叹了口气。
“父王还有什么心事?”赵承泓赶紧的问。
“只是子这样维护那个林家女,可见是个痴情种啊!”
“子有情有义,不是很好吗?”
贤王忧虑地叹道:“你熟读史书,当该知道自古以来痴情帝王多是亡国之君!”
赵承泓忙:“父王放心,林家是医道之家,医者仁心,且林家遭了劫难,只有林逸隽一个人,子再宠爱林家女,也没有什么隐患。父王自不用担心外戚干政那些事。”
“但愿如你所。”贤王抬头看见外面有人立在廊下,便问:“谁在外头?”
廊下之人回道:“回王爷,内宅有人送信来,世子夫人不心崴了脚,王妃让世子爷过去瞧瞧呢。”
“你且去吧,今日闹了一,我也乏了。晚饭后你们都不必过来了。”贤王着,起身往里间去。
“是。”赵承泓对着父亲的背影深深一躬之后方转身离去。
赵承渊回到乾元殿,也不叫人伺候,自己把外袍甩掉随手往地上一扔,又踢掉了靴子,一路走到榻上四仰八叉的躺上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满意的笑道:“今儿真是高兴。”
忘忧一路捡着衣裳鞋子跟进去,笑道:“陛下促成了一桩姻缘,自然是高兴。”
“朕一想到蓝氏那张脸,心里就觉得痛快!据她拿了白家十万两银子的好处,我到时要看看她怎么跟人家交代。莫不是把这十万两算作那个白氏女的嫁妆?”
忘忧看赵祯笑得顽劣,像个做了坏事的孩子,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刻板严肃,也忍不住笑道:“反正肉烂了在锅里呢,这笔钱左右出不了贤王府,陛下就别操那个心了。”
“的也是。”赵祯忽然坐起来,问忘忧:“你,他们白家能有多少银子?”
“这我哪儿知道啊。”忘忧把衣裳挂在衣架上,转身见白芷端着脸盆进来,便催促赵祯:“陛下先来洗手。”
赵祯欠身洗手,忘忧等他洗完之后递上手巾擦了手,白芷端着脸盆出去,宋嬷嬷便端着一盏百合汤进来了。
忘忧趁机回了自己的屋子洗手换过内宫女官的衣裳,把头上的首饰摘了带上纱帽,方回来当差。
“怎么又换上了这衣服?”赵祯看着如此打扮的忘忧,心里觉得亲切熟悉,但也有一点失望。在他的心里,忘忧一开始就跟旁的女官不同,今日看她换上女孩儿家的衣裳之后才忽然发现,她原本应该就是这样的。
“在宫里走动,还是穿这衣服更舒服一些。”
“嗯,你自己舒服最重要。”赵祯不疑有他。
忘忧至赵祯跟前,一撩袍角跪在霖上。赵祯愣了一下,蹙眉问:“你这是干什么?有话起来。”
“今日陛下在贤王府要封我的父亲为嘉宁伯的事情有些不妥,请陛下三思。”
“有何不妥?”赵祯的眉头皱的更深。
“我朝封爵者,莫不是有尊贵的血统,便是于社稷有功。我的父亲二者皆不占,只因为他为前太子治病就被杀害就晋封为嘉宁伯,一定会被人三道四的。”
赵祯伸手拉起忘忧,方:“朕身为子,出去的话便是圣旨,想收也收不回来了。仅仅是个伯爵而已,况且沐霖在西北军营平了瘟疫,也算是于社稷有功。朕一直没有嘉奖他,这也是你父亲教子有方的功劳。父母因子女而受封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
“不要可是了!等你成为朕的皇妃,朕便晋封你的父亲为嘉宁候。”
“陛下!”忘忧脸色绯红,别别扭扭地试图挣脱赵祯的手。
赵祯一用力把她拉到身边,苦恼的问:“朕已经为了你拒绝了一个绝色美人儿了,你还不知足啊?”
忘忧扁嘴哼道:“陛下若是后悔了,现在叫人把她接进来,世子夫人一定会感激涕零的。”
赵祯挑了挑眉稍,傲然问道:“朕凭什么后悔?要后悔也是他们后悔。”
“起来,陛下是怎么想到这一出的?你就不怕世子直接拒绝?”
“白家精心教养那个白什么敏的丫头,的确是想用她来讨好权贵,但就算他胆子再大也不敢算计到朕的头上。朕特意让人去查了查,原来白家原本看准的便是大哥。而且,他们也蓝氏已经三十岁了,膝下只有两个女儿。贤王妃早就有意给大哥纳妾了。自然,阿娘眼光极高,就算是纳妾,也不会选盐商之女。所以在白家的人选里,除了大哥之外,还有吴王赵承渊。老四现在是鳏居,原本太后赐婚的丁素云如今又是这个样子,白家便觉得他更容易搭上。朕就是没弄明白大嫂为何要掺和这件事儿,若单单是十万两银子,她也不是那种贪财无厌的人啊!再,她是贤王府的长子长媳,做什么事情一定要深思熟虑过,这种插手朕内宫的事情……不对!”赵祯忽然明白了什么,攥着忘忧的手,“不对!这件事绝对不是蓝氏的主谋!”
“不是她?”忘忧纳闷地问:“不是她还有谁?难不成是贤王妃?这也不像啊!”
“王妃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她那个人是最烦这些计谋算计的。”赵祯的心里晃过一个人,但又很快否定,总觉得没有理由,贤王府的每一个人都没有理由把白家的女子塞进后宫。
忘忧见赵祯凝眉沉思半晌不语,便劝道:“陛下不要烦恼了。不管是谁想这么做,反正没有得逞。白敏姝已经是世子的妾室了,妾室不比原配夫人,那是要守着规矩的。以后她跟陛下连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陛下何必又为了她去劳神?今儿吃了不少酒,先歇息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
“厨房有什么好看的?朕没有胃口吃东西,你去寻一本闲书来给朕读,朕要休息一会儿。”赵祯着,侧身靠在枕上。
忘忧出去选了一本广异记来,又拿了一件披风给赵祯盖在身上,方坐在另一侧,把书翻到上次读到的地方接着读。
没多会儿功夫,赵祯便睡着了,忘忧把披风给他盖好,蹑手蹑脚的离开。
白敏姝这个麻烦转给赵承泓之后,赵祯着实过了几舒畅的日子。倒是赵承泓进宫的次数明显少了,之前三两头的进宫来请安,如今七八了也没见人影。
“听,世子夫人那崴了脚,之后便身上一直不痛快。已经连续几传太医了。”宋嬷嬷声对赵祯。
“王叔和王妃怎么?”赵祯一边问一边看着奏折,两不耽误。
“内宅之事,王爷自然不会计较。王妃自然要忙一些,三公子的婚事一直耽误着,王妃这会儿也着急起来了。”
“国丧期将满,各家各户都开始忙了吧。”
“是呢,靖西候沈夫容了折子进来,是要来给杨太妃请安。”
赵祯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抬头问:“真是奇怪,她来给杨太妃请的哪门子的安?”
“请安不过是借口,她是想来见忘忧。”
赵祯一听这话立刻拉下了脸,不悦地问:“怎么,她这是等不及了,亲自替她儿子媒来了?”
“这倒不是,她娘家的侄女到了待嫁的年纪,想许给沐霖。想必是因为这事儿才进宫来找忘忧商议的。”
赵祯想世上哪有妹妹替哥哥做主婚事的道理,但又向林氏兄妹相依为命,沈夫人这样做也有道理。于是点头:“那就让忘忧出宫去料理这件事,没必要让她一个外命妇进宫,还打着给杨太妃请安的名头。”
“陛下宽仁。那老奴这就去给忘忧收拾一下。”宋嬷嬷着便要告退。
“等下。”赵祯着,起身去书架上拿了一个盒子交给宋嬷嬷,“这个是吴王送来的银票,上次辽东驻军军粮一事,让忘忧垫了几十万两银子进去,现在银子转过来了,你交给她带出去吧。嘉宁伯府邸要加快修建,毕竟追封林宥澄的旨意已经昭告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