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没有理想没有追求的日子过了几天,她开始感觉到一阵阵强烈的空虚感袭来,让她坐立难安。不得已,她只好再次拿起书本阅读。
是的,阅读、思考、写作能让她获得灵魂的安宁。很快第七篇读后感写好了,依然是简单修改后就发送,虽然她在控制自己的急切的情感,但是她还是很难稳住自己。
依然附言:“程医生,第七篇读后感写好了,请过目,并祝一切安好!”
第七章读后感附选文如下:
《质疑》
我对“精神变态人格”这一名词的一点浅见。南希在本章开始部分用了不少文字来阐述她所提出的“精神变态人格”这一名词,并且引经据典地与传统的“反社会性人格”进行比较,以期厘清二者在概念上的等价性,甚者想要证明前者比后者更加准确。
对这部分文字我在阅读的时候感到很是困惑,反复阅读之后也很难说服自己认同南希的观点。我感觉科恩伯格的相关论述已经很准确了,反社会性人格是一个从轻微到严重的一个谱系,精神变态用来指反社会性人格谱系中极严重的已经存在某种心理精神异常的吧一部分人群。
这二者应该是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一条线段与线段上的点的关系。如此怎能用那个点的称谓来代指这条线段这个人格谱系呢?
另外,顾名思义,反社会性人格应该是指性情冷漠,行为冲动,无法与人建立正常的情感连接进而进行社会性合作,无法履行或遵守正常的社会规范或秩序,甚者有反对或仇恨他人尤其是社会权威倾向,极严重的会对他人或社会做出极端破坏性行为的一类人。
这应该是一个学术描述的中性词。而精神变态人格,但从词语的色彩上来说,“精神变态”一词就具有一定的贬义色彩,即使从变态心理学上来说,其仍然是属于中性词,可是却仍然容易让人理解为心理异常或者精神异常个体,而很难把它与一种人格类型划上等号。
如果我们给轻度的反社会性人格者贴上精神变态的标签,估计后果不堪设想,他若不拿把刀来剁了我们,我们都应该感谢上帝的仁慈了。
冷玉写于2016年5月13日
几天后,程佳珺回信道:
“对于你这篇读后感,我有几点不同的意见,首先,你说反社会人格这种人格特征在你身上没有,我有点怀疑,我觉得任何人格特征在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存在着,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其次,关于这种人格应该是叫‘反社会人格’还是叫‘精神变态人格’,我觉得南希的思路是正确的,你只要抓住这种人格的主要特征——战胜他人这点去思考就能理解了。”
对于程佳珺的回复,冷玉很是不以为然,都不想去反思,坚持认为自己之前的思考是正确的,但是对于程佳珺说自己也有反社会人格特征,她细细思量,确实不能否认,这种人格特征在自己身上某些时候确实会有所呈现。
但是自己对它感受不太深刻,不知是为何。她不愿意深入思考,只是在自大中逐渐地迷失了自己,态度也越来越傲慢,心中甚者有点轻视程佳珺了。
她认为程佳珺有些做法是错误的,她想改变他,她想他能按照她的治疗思路向下走,她想控制整个治疗的方向。
但是这种傲慢和轻视是内隐的,她偶尔能感觉到,有时甚者很明显,但是很快就被理想化崇拜所掩盖了。因为相比较傲慢与轻视,她更需要理想化她的程佳珺。
但是极端理想化和极端贬低从来都是一对不可分离的孪生兄弟。无论她如何想要用自己的理想化掩盖自己对程佳珺的贬低,她内心那卑劣的魔鬼总是会在离她不远处的角落里窥视,眼睛里闪烁着骇人的光芒。她在后来的一篇关于《寻找精神分析的有缘人》一文中写道:
《寻找精神分析的有缘人》(选文)
有的治疗师只是为了名利而进入这一行,那便是可恶。汲他人之血,养自己之躯。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可恨却可以理解,但是仍然可恶!
这等庸医,不仅在他自己的咨询室里伤害着可怜的来访者,还让来访者丧失对所有心理治疗的信心和信任,让他不能得到真正的精神分析的帮助。
有的治疗师认为自己怀的是一颗虔诚的助人之心,实则更多地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自恋性需求。自恋性需求人人都有,对于治疗师来说可能更明显,这都无可厚非。
但是,如果治疗师过分地依赖帮助他人来满足自恋的话,那么他极有可能会被此所累,放弃以来访者的成长为中心的目标,而可能会削足适履地让来访者困在他的认知框架里,甚者在来访者身上臆想出一些他认为应该存在的内容。
而当来访者无法满足他的自恋性需求的时候,他便会对来访者产生怨恨,进而伤害来访者。这种治疗师不可恨,但是格局不够,也无法让来访者真正从精神分析中获得最大利益!这种情况下,在治疗关系中,治疗师首先需要打破他自己的自恋,然后才能带着来访者继续成长!治疗师需要意识到这点并且在此基础上努力修行自身!
冷玉写于2016年10月21日
她在写这段话的时候,她的内心积压着一股怨气,是对程佳珺的怨气,她感觉程佳珺就是一个非常自恋的治疗师,老是要求她必须按照他的路子走,而完全不顾她的真实感受。
她的观念是治疗师应该跟着患者走,应该照顾着患者的需要。但是程佳珺却是那样的刚愎自用,让她深受其苦。
程佳珺,那个聪明睿智的厉害的治疗师不过如此,甚者不是一个合格的治疗师。她在借用这篇读后感来发泄内心的不满。
但是当她写完这两段话并发送给程佳珺的时候,她又开始担心程佳珺会生她的气了,他也许会因此而更加讨厌她了,因为她用她的文字攻击了他。
冷玉意识到了自己对于权威的矛盾心理,她既需要一个理想化的权威来弥补自己的人格架构的缺失,但是自己却又在不遗余力地向权威宣战,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战胜权威。对于权威,既爱着又恨着,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
这天她被这个问题困扰得太狠了,便通过微信向一位精神分析领域的前辈任忠教授请教:
冷玉:任老师,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呢,如果在心理治疗中,治疗师和来访者之间有意见的分歧,且谁也说服不了谁,那么治疗方向究竟该以谁的为准呢?
任忠:治疗师首先应该共情理解来访者。
冷玉:嗯嗯,是这样的。但是您觉得来访者想要战胜治疗师,希望治疗师按照自己的方向走,有没有可能是一种病态心理呢?
如果是一种病态的心理,那么治疗师的共情和理解有没有可能会被来访者理解为是软弱无能,从而助纣为虐,助长她的嚣张气焰呢?甚者引起来访者对治疗师的极端的贬低呢?
任忠:共情之后,跟来访者讨论你刚才说的疑问。
冷玉:嗯嗯,是的,应该讨论,从而能够引起来访者的反思并进行更深的自我探索。这样,实际上治疗师在整个过程中,无需去战胜来访者,无需让来访者屈从于自己。
而来访者也没有战胜治疗师,治疗师以柔克刚,依然处在优胜的地位。这样,治疗师没有被战胜,也就不会招致来访者对他的贬低。是这样吗?
任忠:嗯呢,是这样的。不让来访者战胜自己,实际上就是对来访者最大的战胜,也是来访者最大的胜利,因为治疗师保住了来访者所需要的权威。
冷玉:如果来访者和治疗师是同行,那么治疗师应不应该允许来访者战胜自己?我的意思是超过自己?
任忠:在治疗会谈的过程中,咨访关系优先。
冷玉:嗯,也就是说来访者需要记住自己前来咨询的初衷和目的,她应该对自己任何想要战胜治疗师的想法进行反思,把治疗师放回他的治疗椅上,而不应该在咨询室里寻找对手。
坐在咨询室里的首先是治疗师和来访者,是助人者和求助者,其中可以包含竞争关系,但是任何其他的关系和动机动不应该越过咨访关系。
否则,咨询便不再是咨询。治疗师依然需要引导来访者认识到这点,是这样吗?
任忠:是的。会谈时,治疗师要在治疗师的工作角色中。
冷玉:嗯嗯,你的意思是,保住治疗师的工作角色,不被来访者废掉,这是治疗师必须要守住的底线。是这样吗?
任忠:是的。
冷玉:嗯嗯,我明白了,谢谢您的指教。
结束了和任忠教授的对话,冷玉心口堵着的那一口气长长地纾了出去,好舒服。之前的那颗想要战胜程佳珺的心安静了下来。她不再是气鼓鼓的气球,程佳珺也不再是冰冷坚硬的钢针。
她成了一块软绵绵的海绵,而程佳珺依然是高高挂在天上的光芒四射的太阳。她喜欢自己这种柔软的感觉,她喜欢天上的那颗温暖的太阳。
她又可以用自己柔暖的身心吸收程佳珺的光和热了,暖暖的阳光照射,让自己软绵绵的身体更加的温和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