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共情患者对与治疗师建立治疗同盟的愿望。
在整个治疗过程中一直希望得到治疗师的关注、照顾、认可和爱,也一直在努力说服治疗师,只要他能给她爱,她就能从痛苦中逃离,她就能正常生活;而在治疗师拒绝给予她爱的时候,她就对治疗师横加指责。
一次治疗师在冷玉的连续多次的长篇大论的哀求和说服之后回复她说:“你说了那么多,是希望我给你共情、理解和接纳吗?如果我给了你共情理解和接纳,你真的就会好起来吗?你会不会隔一段时间之后,又跑到我这里来哭诉一番?”
冷玉当时的回答是:“是的,我希望得到你的共情、理解和接纳,我也会在你的共情、理解和接纳中好起来,这也是一切心理治疗有效的前提。”
但是实际上,在治疗过程中,虽然由于地理距离的限制,让双方无法经常有面谈的机会,但是治疗师却以网络信件的形式对冷玉报以深深的共情,但是结局却并不乐观,也并不像冷玉所说的那样,给了她共情理解,她就能好起来。
实际上却是,治疗师的共情只能让冷玉短暂地感受到满足和愉悦,之后很快就恢复原状,她依然在自己的潜意识的支配下该干什么干什么。
治疗师的一段深思熟虑的话所给冷玉带来的只是这段话本身所附带着的治疗师的气息,至于话的内容并不是冷玉所关注的。
而这也让治疗师渐渐的对冷玉失去了耐心,当自己的付出不悲理解,谁还能一直保持淡定呢?共情的能力也会在这种无视自己努力之中消耗殆尽,再次看到冷玉前来哭诉的时候,治疗师心中升起的就不再是同情,而是感到被冷玉用她自己的痛苦所虐待和道德绑架,这让治疗师深感厌烦甚者愤怒。
诺维克说:“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施受虐配对将反转,分析师可能变成施虐的一方,以微妙的方式推动病人做他们经常威胁要做的事情——离开治疗师。”
事实也的确如此,冷玉的治疗再一次在这种紧张的关系中中断了,但是冷玉不反思这里有她自己的责任,只是坚信治疗的夭折是治疗师缺乏同情心,是他对自己的抛弃。
由此可见,给予于边缘性患者以具体的建议并非明智之举,这往往会将治疗推向不可挽回的境地。
(五)、第四次建立治疗同盟,共情她希望得到学习指导的愿望。
是在冷玉独自处理了自己的病理性哀伤之后。冷玉在之前的那次长久的分离之中独自前行,最终从强烈而持久的哀伤之中幸存了下来,这次成功的经历增长了她的自信,看到了自己的价值,实现了一次质的变化。
正如《杀不死我的必使我强大》一书中所讲的,强烈的痛苦没能杀死冷玉,她从与痛苦的搏斗中获得了成长,变得更加强大。
而在她取得成长的阶段性胜利之后,她仍然急切地需要和治疗师分享,只有获得了治疗师的认可,她才会确认自己的成长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
治疗师在长久没有冷玉的信息的情况下,心中也是充满了牵挂。虽说他有千百个患者,但是冷玉这个比较特别的患者总是在他的脑海里占据着一席之地。
在再次听到冷玉的声音的时候,他内心也比较激动,但是他不能让冷玉感知到自己的情绪。得知冷玉已经从丧父的创伤时间和情绪中低谷中走出来的时候,他内心又再次变得柔软。
当冷玉表达了希望再次和他建立治疗关系,帮助自己继续成长以及帮助自己学习心理学的时候,他不忍心拒绝冷玉。
这时的治疗师又有了对冷玉共情的能力了。究其原因,一是冷玉的坚韧不拔的精神打动了他,二是他自己在这段时间充分反思,修复了自己,增强了自我的能量。
这时候,冷玉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成长,也有了一定的自我观察和反思的能力了,治疗师感觉此时的治疗关系变得不像以前那样剑拔弩张了。
他的主要任务也从以前主要处理冷玉的情绪,变成了知道冷玉读书,并在读书思考中修通冷玉成长过程中的创伤。这次的关系稳定且持续的时间比较长,冷玉也深深地认为,从此治疗师再也不会抛弃自己了,她贪婪地享受着治疗师的照顾,对治疗师的失而复得,她深感安慰,她小心翼翼地跟随着治疗师往前走,并且压抑着内心的不安全感,生怕一不小心又失去了治疗师。
治疗师也及时地与冷玉互动,耐心地指导冷玉读书学习,他已经把冷玉当成了自己的学生了。
此时的他感觉到自己肩负双重责任,一是促成冷玉人格上的成长与完善,二是应冷玉所求将她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咨询师。
这一段关系风轻云淡,治疗师也享受其中,感受着教学相长的愉悦。
治疗师一直向往的治疗关系是:“好的咨询,就像是武林高手对决,如苗人凤与胡一刀的商家堡一战,刀剑不绝却又惺惺相惜。”他从与冷玉的互动中体会到了这种惺惺相惜,这令他深感安慰。
然而令人头疼的是,对于边缘性患者,有时治疗师对她的愿望需要的积极共情并不能使患者感受到得到自我的成长,共情她的痛苦也并不能将她从痛苦中解脱出来。这是因为:
边缘性患者需要在受虐的体验中确认自身的存在感。这种存在感是高于其他感受所被患者需要的,为此,患者不惜承受肉体或者精神上的痛苦。
这些痛苦给她所带来的存在感会淡化她对痛苦的感受,甚者会让她感受到“快感”。
这是弗洛伊德受虐理论的核心:痛苦中的快感。在冷玉整个成长过程中,这种受虐的愿望都是比较强烈的。
边缘性患者一般存在感较低,童年期的成长过程往往充满了虐待、拒绝或者忽视等痛苦感受,这些经历让她的存在感阈值较高,唯有在剧烈的受虐性的人际关系中,她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如此,在成年后的人际互动中,她往往会主动寻求痛苦,以期体验自身和他人的存在。
因此,对边缘性患者的积极共情有时无法达到她的存在感阈限,导致她无法感受到自己和治疗师的存在。这样,她的痛苦也就不会因为治疗师的积极共情而有所减轻。
对于边缘性患者来说,对来自于重要他人的关注、认可和建立链接的需要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无论治疗师给予她多少的关注和认可,她都无法得到满足,相反还会让她更加强烈地追求更多的关注和认可。
就像是物质成瘾,比如吸食毒品,吸食得越多,毒瘾越严重。渐渐的,她会为了获得治疗师的关注和认可,将精力全部投到相关的事情中去,而从真实的生活中抽离。
第三、治疗师的积极共情可能因为边缘性患者的次级获益而被患者成为患者病态人格的共谋,从而医源性地延长了患者的病程。
在冷玉的治疗后期,她曾对治疗师直言:“我很害怕,如果有一天我好起来了,没有痛苦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来维持和你之间的关系。”
对关系的需要让她不敢从痛苦中走出来,她需要用无穷无尽的痛苦来维系她的“亲密关系”。
为此,当她生活变得平淡平静的时候,她便会主动制造一些问题,以便和她的治疗师保持链接。
就像冷玉的“卵巢癌”(虚惊),在医生并没有给予确诊的情况下,她就认定了自己所患的是癌症,而且时日无多了,然后开始体验各种癌症患者的思想感受,并有相当程度的付诸行动。
这是对自身痛苦的夸大,希望达到一种震撼的效果,以便有足够的强度来引起他人的关注,尤其是治疗师的关注。这时,她的“癌症”对她来说并不是她的灾难,而是达成她的心愿的一个重要的筹码。
如果治疗师因此而给予她足够的关注的话,满足了她内心隐秘的愿望的话,治疗师就成了她封闭系统运作中的战利品,而进一步强化了她将痛苦作为武器的信念。
这不仅不会让她放弃痛苦,相反,还会让她深感因痛苦而获得了巨大收益,也即“症状的次级获益”。
她会在这种“次级获益”的刺激下,变本加厉地让自己继续在寻求各种痛苦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直至将自己的现实生活完全变成真正的灾难现场。
对此,治疗师不应继续给予对其生活中的痛苦的共情,而应该及时果断地跳出,切断患者的“症状的次级获益”的链条。
当痛苦不能再给她带来收益的时候,她才有可能放弃对痛苦的执着以求。
二、对于边缘性患者的共情,需要深入理解她的人格特征,对症进行深入共情。
DSM-5列举了边缘性人格障碍的八项诊断标准,其中五项是必须的。标准如下:
不能维持稳定和亲密的人际关系。
由于冲动而导致自我毁灭的行为。比如物质滥用、性乱、偷窃、不计后果地疯狂飙车、狂食暴饮等。
极端剧烈的情绪波动。
频繁表现出不合理的愤怒情绪。
反复出现自杀威胁或者自杀姿态,或有自我伤害性行为。
缺乏对自我的清晰认识。
长期存在空虚感和无聊感。
疯狂地做出努力想要避免实际存在的或者幻想中的被抛弃感。
对边缘性患者,在识别出她的突出的人格特征之后,治疗师若能对这些人格特质进行深入共情的话,则能让患者得到镜映,从而让她在治疗师的身上识别出自己的问题,进而更愿意主动改变自己。对于冷玉,她的治疗师主要对她进行了以下几点深度共情。
、共情患者动荡的人际关系。
治疗关系也是患者人际关系的一种,是一种特殊的具有矫正功能的人际关系。我不认同治疗师需要为患者提供一种与其现实生活中完全不同的关系链接,以期矫正患者不良的人际互动。
因为那只是治疗师刻意营造出来的温室,并不能对边缘性患者起到真正的矫正作用,相反,这种温室有可能成为边缘性患者的“次级获益”。
因此,治疗师若能够擅于运用他的自体,和患者进行真实的互动,让患者在治疗中“看到”自己的人际关系存在的问题,才有可能让患者走出她的问题。
在冷玉的治疗过程中,治疗师为冷玉提供的治疗关系与冷玉的实际人际关系类似,充满了不稳定和难以维持的特点。
但是与其现实人际关系有所不同的是,这个关系中能够提供足够的反思的空间以及修正的机会。
首先患者在这个治疗关系中可以充分“看到”到自己的真实人际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
其次她可以进行深刻的反省观察,探索为什么自己的人际关系会如此动荡。
第三,治疗师的包容性允许患者修复治疗中的人际关系,这既使治疗关系得以维持,又让患者学习到该如何经营现实中的人际关系。
(二)、共情边缘性患者由于冲动而导致的自我毁灭的行为。
冷玉的身上存在着一些自我毁灭的愿望,这是死本能在运作。治疗师对这点的共情,需要探索他身上的死本能为何如此强大,这种死亡愿望是因何而起,并引导冷玉进行童年早期经历的追溯,找到那个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可怜的小孩,重新解读发生在那个小孩身上的创伤性事件,释放附着在事件上的情绪,实现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