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墨的目光望着的是马车的方向,他看见萧怜放下帘子,脸上还带着一丝不耐烦。
萧怜走不出这林子,完全是因为梦烛限制了她的行动。
梦烛所布置的一切是建立在萧怜记忆的前提上,记忆中是怎么样,那么所呈现出来的就是同一个样子,不会变化。
只有与她亲密接触的时候那些人才会是一个“人”,有自己的思想,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并且他们在现实在也是真实存在的。
萧怜身边一切的一切尽管很熟悉,但你细细体会,又是陌生。还有一成不变的萧府,集市,花草,天气,就连日月交替都是在特定的时间。
在府中折断的花草,第二日会恢复原样,还有集市,他们每日遇到的人都是相同的。
从萧府出门左转走过两条巷子会有一家布防,里面的老板每日是同一个人,接待的客人都是相同的,他们穿着和往日一样的衣服,梳着同样的发髻,问着相同的问题。
再走前面去一点会看见一个小孩儿日日乞讨,日复一日的相同一个姑娘乞讨,那个姑娘每次会扔给她一枚铜钱,然后小乞丐回去包子铺买个包子给自己。
燕墨将这些事情看在眼里,就算他现在他跑到大街上随便杀一个人,那些人也不会因此惊慌。因为他们没有思想,只是一具傀儡,只会行尸走肉。
除非有萧怜的介入,他们才会做出一个真正“人”该有的反应。
念中见他一直看着马车叹了口气,声音很轻,但依旧被自己听见了,走上前去拍拍燕墨的肩膀,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他知道燕公子与萧小姐有婚约在身,而且看燕公子的样子心系萧小姐,这件事告诉他也无妨。而且经过今日的事,他有直接燕墨能帮萧怜而已。
他不觉得靠自己能在这林子里自然进出,是遇到他之后才是,虽然自己一直在做标记,但他始终是跟着燕墨的脚步在走。
等到两人到了一旁,念中才说道:“昨日小姐说她能听见钟声,但想必燕公子知道这西琦城内并无任何寺院。”
燕墨这些天一直在找破解这个世界的方法,他一直以为是在萧姝芮身上,毕竟有那夜失火在线,又有她试探在后。
可如今听念中的话,倒是那钟声颇为诡异。
“她可曾说过那钟声在何处?”
“在萧府后山,小姐还说那处有一座寺院。”
燕墨轻笑,是那没错了!萧姝芮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利用她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萧怜对这个世界来说是独一无二的,这个世界却要仰仗她来存在。梦烛不会把自己暴露在众人的视野,她必须要隐藏得够好,才能不被自己找到。
没有什么比萧怜一人知道更安全了,而且它这么明目张胆,萧怜已经确定了寺庙的存在,不会向任何人提起。
又加上梦烛定时按照萧怜的记忆来调整她身边的人,简直很完美不是么?
可唯一没想到是,萧怜会在意外之中将这件事告诉了念中,只要念中还在萧怜身边,还与她有交集,梦烛便不会涉险轻易动念中。
燕墨摇头,姬妙芸算盘打得再好,也不如变化来得快。
前日晚上他在明知会反噬的情况下动用术法探寻了萧姝芮的房间,昏迷不醒,不得不在房内布下禁制养伤,直到第二日中午才醒,这也是为何丫鬟为何会发现没人的原因。
没想到却被另一个燕墨趁虚而入,演了这么一出戏,如何让他不气?
醒来又得知萧怜要去临城找萧老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梦烛不会让她轻易离开西琦城,肯定是被困在这里。
“那……在下这就去叫他们出发。”
“去哪?”
燕墨问道,嗓子比平时大了几分,自然被马车内的人儿听了去。
“临城!”
萧怜掀开帘子,与燕墨目光相对,却在下一刻立即松开。燕墨“啧……”了一声,这丫头,脾气还挺大!
无奈地摇摇头,转身上了马车,翠儿见状本不愿下车,奈何她一看见燕公子的眼神,便觉得如夜里的猛兽一样,最终还是留他们两人独处。
“怜儿……”
燕墨轻声唤她,萧怜不理他又听见他说:“这临城,你就是走一辈子也去不了,若是回西琦,我还能找到路。”
他哪里是没法子,明摆着是不愿。梦烛和另一个燕墨还在西琦,所以必须回去,萧怜也必须在他眼皮子底下自己才放心。
萧怜盯着他,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发髻。罢了……半晌,她下定决心,既然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何必要逃,随他去吧。
“随你。”
燕墨知道她心中气,也不与她多说,现在说的再多,也只会引起她的反感而已。
就如方才萧怜脸上上的那一抹不耐烦,着实让他难过,若是换做以往,怜儿定会扑到他怀里在唤一声墨哥哥。
“驾车,回萧府。”
燕墨清冷的声音传进几人的耳朵,外面的人皆有些惊讶,特别是翠儿。
小姐去临城的原因她是知道的,这燕墨一来就改了主意,难道是两人和好了?
不同于翠儿的疑惑,其他几人听见回西琦城皆是心中大喜,终于能摆脱这个鬼地方了,能不高兴吗?
一路上萧怜都不曾与燕墨说过一句话,无论燕墨说什么她都没做过回应。
她想着燕墨此时找来大抵是因为燕老爷同他说了什么,至于其中细节,她不难猜出。无非是萧家有钱,燕家有权,两家结亲自然是各取所好。
她在林中有想过从此以后若是再也见不到燕墨会怎么办,她心中有不舍,难过,但大多是无奈。对他与茴香一事的无可奈何,还有自己对他感情的无可奈何。
而燕墨事事迁就着自己她不是没发现,之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她已经被燕墨欺骗过一次,不想再被他欺骗第二次。而燕墨从她对自己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萧怜在想什么,可看着这样的萧怜,燕墨反而觉得有点开心。
她越生气,便是越在乎自己。
而且这件事用不着去解释什么,这个世界迟早会消失,她迟早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