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艾到赤凤宫那边,正见一位美妇由宫女们伴随着,往赤凤宫而去,她隔着距离观察了一会,见又有一位美妇进去,断定那两个美妇应是妃嫔,而这一次情况属实。
采艾返回苍鸾宫,见费蓉儿正在听笉荟讲解宫中礼仪,她将看到的情况告诉了费蓉儿,本想将意外听到的话也一并告之,但见笉荟在一旁,就没有继续说。
费蓉儿立即准备过去,走的时候,又问了问采萧,采萧依然不去。于是她再次去赤凤宫,陪伴她的仍是笉荟与采艾。
她们这次到了赤凤宫门首,不用通告,宦官直接迎了她们进去。
费蓉儿到了殿堂,里面竟已有不少人,她粗看了一下,都是前两日在会同殿见过的,虽然面孔不算生疏,但身份基本分不清。
妃嫔们正分坐开着聊天,堂内话语声错杂,却并不喧闹,当费蓉儿入堂时,大多都有向她招呼示意。
其中一个妃嫔,约莫二十五六,头顶的发髻盘得高高的,由坐站起,满面笑容地喊道:“慧妃妹妹来了,快来我这边坐。”
费蓉儿却已不记得她了,正想询问笉荟,但忽然明白过来,因为看她头上发髻,即已经猜中了她,回道:“见过德妃姐姐。”
李德妃,名叫李艳娘,她头上绾的发髻叫作朝天髻,而朝天髻正是她所发明的。
八年前李艳娘还身为舞女,当时她为皇上献舞,妙曼的舞姿与头上的发髻相得益彰。皇上注意到她,赞她发髻好看,李艳娘称那是朝天髻,有万邦来朝之意,皇上大悦,即将她召入宫来。
起初李艳娘的地位只是个九嫔,但不久就诞下三皇子,三皇子机敏慧黠,在三位皇子中最受皇上宠爱,母以子贵,她也因此获封德妃。
李德妃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拉着费蓉儿到身边坐下,“妹妹真是天上仙女,百看不厌啊。”
费蓉儿微笑道:“姐姐绾的朝天髻才是百看不厌,之前在教坊中就见过不少,而宫中更是竞相效仿,不过都不如姐姐绾得好看。”
李德妃笑道:“朝天髻其实很简单,择空来我白鹄宫,我亲手教你绾,一学就会。”
妃嫔们正说说笑笑,这时宦官报张皇后驾到。
接着一位妆扮华贵的女人,由侍女们簇拥着从旁殿走来,她身穿金丝花纹轻裘,眉心妆有翠钿,头顶戴着金凤飞天步摇,她姗姗而入,步姿夭柔。
张皇后坐定,目不斜视,从其正面望去,可谓尽态极妍,而难以想象的是,她已是一位十三岁孩子的母亲。
众嫔妃们在向张皇后行礼后,纷纷回到了座位。
张皇后不假辞色,问道:“哪一位是费蓉儿?”
费蓉儿站了出来,“回禀皇后,是臣妾。”
张皇后短暂地看了她一眼,“确实有几分姿色,难怪有人会把你夸上天了。”
张皇后一言,令费蓉儿愕然,她不知从何作答,而这样的一幕,也让众妃们颇感意外,她们立马觉得氛围不对,个个面面相觑。
张皇后捧起身旁热茶,捏开盖头吹了又吹,然后轻抿一小口,慢悠悠道:“平常也不要姐妹们来问安什么的,前两天本宫生病,倒有不少姐妹来问候,只是病体未愈,实在不想动,虽说没见着面,本宫心里却是一直念着。这回召集大家,说是议事,其实呢,就是让大家聚一聚,聊聊家常罢了。”
张皇后说完,便起头问:“崔修涓,你那园子里的梅花开了吗?”
修涓是一个妃嫔封号。崔修涓答道:“现在还不见花骨朵,可能还要一个半月,到时候花开了,还望皇后过去品赏。”
张皇后一笑,扶额道:“哎呀,病了几日,头脑都犯晕了,本宫以为已经入冬了呢。”
在座有几位妃嫔,也假意跟着笑了笑。
刘顺妃好意说道:“皇后,慧妃还站着呢。”
张皇后侧目,对费蓉儿道:“没见你还站着,坐下吧。”
费蓉儿应了一声,退回座位,许是站了一阵,不确定椅子位置,不小心坐偏了一些。采艾急道:“小姐,当心。”费蓉儿扶着椅把,倒也没出现问题。
不料张皇后突然厉声道:“你叫她什么,小姐?这里有叫小姐的吗?实在目无尊上!冰盈,教训教训她。”
冰盈是张皇后身边最得力的侍女,当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已上前“啪、啪”给了采艾两个耳光子,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采艾失了魂似的,赶紧跪在地下,连连道:“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费蓉儿也吓得赶紧道:“是臣妾教导无方,请皇后宽恕她。”
张皇后好像十分生气:“她冒犯的可不止是你,而是在座众位,打她两巴掌已是最轻的了,还要怎么宽恕。”
费蓉儿道:“皇后教训得是。”
刘顺妃又出来说好话,她温声道:“慧妃身边的下人,有些是初来的,既然她已知错,皇后大人有大量,就请消消气。”
张皇后没看刘顺妃一眼,对费蓉儿道:“宫中规矩,今后你得学透了,这回本宫替你教训,希望别再有下一次。”
费蓉儿应了“是”,再回到座位坐下,她不曾想初见皇后竟会是这般情景,也没想到皇后说话会如此尖刻,她感觉十分难堪,心里面糟糕至极。
到此大概所有人都明白了,皇后此次的目的,就是向大家表明,她要与慧妃划清界线,也让在座各自心头有个态度。
众嫔妃先是面面相觑,或看一下费蓉儿,或偷看一眼张皇后,之后有的眉头紧蹙,有的似笑非笑,也有的眼神游移,而大多都将目光收回,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一时谁也没再说话,气氛变得很尴尬。
还是刘顺妃打破安静,微笑道:“皇后病愈,是件大好事,值得庆贺。我园中有几株新栽的山茶花,为越丹品种,正好入了花期,漂亮的很,不如就我坐东,明日或后日,请皇后与众位姐妹到我长宁殿坐坐,皇后与姐妹们觉得如何呢?”
张皇后有气没力地道:“还是算了吧,恐怕一时半会儿,本宫没那闲情。”
刘顺妃仍挂着笑道:“既然皇后不去,必定也无趣了,那只有取消了。”
张皇后随后左右望了望,道:“本来是邀请姐妹们过来聊聊家常,热闹热闹的,却不想被一两个不懂规矩的人破了气氛,大家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