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跟姚嘉陌在一起后,周末回家次数就不如从前那么多了。
2008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落得时候正好是个周末,傍晚的时候姚嘉陌约了我去看电影,我们赶上了最后一趟公交坐在后面的位置。
他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里面穿了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和浅蓝色的牛仔裤。看向我的时候唇角微扬,轻轻握着我的手说一定要把我焐热了。
我穿着妈妈买给我的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她说这个品牌的羽绒服非常厚实,能压风,让我一定不能为了风度而不要温度。我戴着姚嘉陌送我的粉色的毛茸茸的帽子,围着同款粉色围巾和手套,露出一张冻的通红的脸,看着城市被缓慢的遗忘在身后,我们不约而同地相顾傻笑。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电影。原定的计划是我们一起去吃饭,吃完再一起看电影。尽管已经按捺住内心的起伏,但还是掩饰不住我们面上的雀跃。
这是我正儿八经地第一次约会,也是和我第一次喜欢的男孩子一起,想想就上头。
我本来想我们找一个偏僻一些的影院就好,谁知道姚嘉陌早早定了两张桉市最大的影院的票,楼下就是美食广场,所以足够我们吃饱了再上去看电影。
我和姚嘉陌就坐在窗边的位置,他神采飞扬地给我讲冷笑话:“从前啊,蚯蚓一家觉得非常无聊,于是,小蚯蚓就把自己切成了两半打羽毛球去了,蚯蚓妈妈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于是把自己切成四段打麻将去了,蚯蚓爸爸见了,也计上心来,没想到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蚯蚓妈妈哭着问蚯蚓爸爸:‘你怎么可以这么傻,把自己切成这个样子?’蚯蚓爸爸大口喘着气说:‘就是突然想踢足球了’!”
我差点一口喷出刚刚喝的热饮,问他:“所以蚯蚓爸爸把自己切了个足球队吗?”
姚嘉陌慢悠悠地喝了口奶茶道:“是啊,像你一样笨的蚯蚓爸爸!”
我不服伸手去打他说:“你才笨呢!”不料一转头,竟看见了许久不见的人。
看起来三十几岁的长发女人小腹微隆正依偎在他肩头,而他的手里拎着几个孕婴的袋子,两个人站在不远处,女人手指向一家店,像是在问他‘可不可以去那家店吃饭’。男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女人冲他甜甜一笑,他的脸上划过一瞬的不耐烦。
据姚嘉陌回忆,那个时候我白着脸站起身看了会儿像是在确认什么事情后忽然冲出去,一把扯开黏在他身上的女人,他还调侃我说从来没有见过我这样暴力的一面,突然还有些担心以后结婚我一不高兴会不会逮住他家暴一顿。
确实,我冲上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扯开黏在他身上的女人问他:“这个女人是谁?”
或许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他看到我有些惊奇脸色发白嗫嚅道:“对不起,婼云。”
女人见势不对,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又快步过来站在我面前大声问:“你是谁啊?关你什么事?”
我没心思跟她废话,问老张:“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告诉我啊!”
老张还没说话,女人倒是上来撒泼了,她嘴里骂骂咧咧还想伸手打我,却不想我的手快过大脑,手一甩,就这么华丽丽地一巴掌甩到她脸上,顿时半边脸肿起来。
她被我一巴掌甩的差点摔倒,老张急忙上前扶住,她的头发散乱捂着半边脸不可置信地嘶吼道:“你这个小贱人,我跟你拼啦!”
我正准备好再赏她一巴掌,没想到姚嘉陌突然站在我身前,他钳住她甩上来手的手腕,低声说:“你再动她一下试试,信不信我让你付出比这十倍多的代价!”
女人似是被吓到,气焰不敢再嚣张,老张叹了口气对女人说:“你先去车里等我,我一会儿来找你。”女人捂着被我打的半边脸,恨恨地瞪了眼姚嘉陌和我,又不甘地瞪了眼老张,狠狠跺了跺脚顾不上扭腰转头大步离开。
姚嘉陌安静地去一旁疏散看热闹的人群,我等着老张,他手里还拎着几个刺眼的孕婴袋,察觉到我的视线,他不着痕迹地把袋子往身后放了放,看了眼不远处的姚嘉陌问我:“去楼下喝杯咖啡吧?”
我没有说话盯着他,我的性子一贯倔强。
他又说:“这里人太多,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无心听他说这些无关紧要的,正准备张口,姚嘉陌轻轻揽上我的肩直指对面道:“去吧,我在那边的蛋糕店等你。”
再抬眼看去,老张对姚嘉陌挤出一个感激的笑。
外面天色将暗,路上车水马龙,街上华灯初上,透过窗户,我看见姚嘉陌清瘦的身形站在蛋糕店的橱窗前,仿佛在选蛋糕,又好像在看我。
老张坐在我的对面勺子搅拌着手中的咖啡不等我发问便慢慢说:“我对你妈妈的感情是真的,我想过跟她在一起,一起抚养你,可她坚持要独自把你抚养长大再定下我们的事,我知道,三年而已,不算太久。”
我把视线挪回来盯着他问:“所以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并尽量克制着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他摇摇头:“我只是喝了点酒,不知道醒来后为什么看到她在我身边。”
“她是什么人?”
他的双肘支在桌上,双手交叉,头靠在手上半晌艰难地说:“她是我的前妻。我们离婚已经好几年了,我不知道上次喝完酒醒来为什么她会在我的床上。我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没想到过了一个多月,她来找我给我看了医院的检查报告,她怀孕了,孩子是我的。”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声音有些哽咽,他抬起头看向我,眼里蓄着泪,声音有些嘶哑道:“我的第一反应是,我跟你妈妈,再也不可能了。”
“那我妈妈知道这件事吗?”我急切地问他。
他摇摇头道:“我已经很努力的避免和她联系接触,也许过不久,她就会以为我跟别人没什么两样,慢慢就淡了吧。”
他长长喘了口气道:“进入一个人的世界很简单,想要退出去太难了。”
彼时我还不懂这句话含义,或许是被他打动了,竟觉得他身处繁华却周身满是孤独和落寞。
“你要对她负责吗?”我问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老张无奈地笑笑说:“我劝她把孩子打掉,给她一笔补偿费,她不愿意。当初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或许是那个时候没有缘分,一直没能得偿所愿。现在有了孩子,我反而不想要了。”
我一刻忽然有些释然,和他争论不休和他辨别是非又有什么用,毕竟相对于他们而言,我也只是个局外人,我只能力保母亲不在这个时候被打击到,而老张,也有他的生活要继续,而那个女人,选择了她想要的结果,未来的过程,未必会如期待般顺利美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去走,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标准去严格别人,可谁又真正参与过谁的人生去辨是非,明曲直呢?感情这种事情,是除了当事人,谁也没有立场去言说的事情。
老张看看窗外问我:“你交了男朋友?”
我有些心虚却佯装不耐道:“跟你没什么关系!”理解他不代表我就能原谅他,至少在事实面前,我无法原谅背叛妈妈感情的男人。
他没有因为我的无礼生气,反而笑了,他说:“他看起来是个不错的男孩!至少对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