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我。”
长久的沉默中任寺晟骄傲地笑笑,浑然忘记了自己还在跟宇文翎对峙着。
回忆好像是他的屠宰场,这只羔羊宁愿死在屠宰下也不愿把自己送给饿狼。
“只有我的摧心功夫才能真正做到胸口无伤心脏内亡,那个女孩的功夫与我确实有三分相似,但我任寺晟也不需要别人帮我顶罪!”
一时间好像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恶霸又回来了。
他杀上法场,捕头们都纷纷赶了过来,不过凭他们的本事在任寺晟眼里也只不过是几只小蚂蚁罢了,不过还有“魔爪猎人”唐斩柏,两个人就这样交上了手。
“唐斩柏那个人武艺稀松平常,演技倒是一把好手,他有心要放走我,特意挨了我两拳。”任寺晟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说的轻松,可其实在场的另外两个谁都知道当时的不易,从人潮中突围已经殊为不易,何况还拖着一个女孩。
听结局来看故事应该是他二人双双出逃了,不然现在他也没命站在这里。
霜叶虹突然想到一件事,诧异地捂住自己的小嘴,“唐斩柏就是死在……”
她记不得是天启的哪一年了,只记得在史书《问鼎·名捕传》里唐斩柏是死在刑场上的,被人活活用拳捶心而死。
死前他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还有眼眸里的善良。
正因为他眼里有光,所以才能看到女孩眼里的光。
其实这一件案子早就跟这个退休了的老头没什么关系了,他只是为了那些受到巨大压力的徒子徒孙才决定搭把手而已,于此付出了性命的代价也依旧心甘情愿。
“那个女孩究竟是什么来路?”
“她是个再善良不过的女孩,只因为听到消息说要是那群废物再抓不到犯人就要拿他们顶罪,于是打算自己去顶包。”
记忆深处里还有那个少女残存的烙印,听得到她清晰的声音:“我可以在上刑场的时候逃掉,只要这样他们就能躲过这场灾祸了。”
她想的很简单,大概也只有想得简单的人才能有一颗单纯的心,而单纯的人,最是善良。
霜叶虹打断他们的回忆,“那个少女和你最后的结果如何了?”
任寺晟一眼就看出霜叶虹不切实际的幻想,苦笑:“我们没有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宇文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先帝给他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说了有些独特的结尾。
善良的女孩因为任寺晟打死了唐斩柏两人起了冲突,当时的任寺晟还是个不会忍让的性格,两个人大打出手,任寺晟落败而逃。
现在已经是中年人的任寺晟当然知道宇文翎眼中的含义,“我当然不忍心对她下手。”
“毕竟我已经爱上她了。”
爱。
所以当年嚣张的杀人凶徒开始了修身养性投奔到还没有登基的龙荒先帝身下,从此金盆洗手,不再与江湖有所牵扯。
只是,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成长的代价就是你从此丢失了自己的心上人,但你懂得了爱,却失去了爱。
我还是爱你,却再也不曾见过你。
我投奔到曾经弃之如敝屣的官场,只为了有一天能够有权利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你的踪迹。
这就是“生死人”任寺晟的故事。
故事讲完了,那么战斗就要打响了。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宇文翎要讲这样一桩陈年旧事,但他打动了任寺晟的心,这个最忠诚于皇帝的男人确实是不可能叛变毒害皇帝的。
任寺晟懂了他,但是没有收起要动手的架势。
他动手了!
生死人的拳劲果然厉害,每一拳都好像和尚撞钟一般强而有力,甚至能够在空中发出轰鸣。
然而看上去很厉害的拳劲挨到宇文翎的身上却让他有些吃惊,不仅完全没有疼痛甚至有些像按摩一样舒适。而他下意识地还击却结结实实地打中了任寺晟,甚至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两道剑痕。
“有这些伤势就足够了,你们走吧。”
他大手一挥,丝毫不顾及撕裂自己肩上的伤口。
他拖着残躯挥手告别,好像夕阳下断肠人在天涯的悲。
霜叶虹望着任寺晟挥手作别远去的背影,默然问道:“大兄,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明天朝堂之上必定会宣布寒溟王登基之事,今夜之内,龙京城必有一波血洗,你带逃出来的姐妹们赶紧去收罗咱们针对的几个兄弟,我估计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求败军的几个骨干的,希望楚凤歌他们几个千万不要有事才好。我会去几个有些交情的官员家里看看能不能联系人赶紧推翻新帝。明日中午咱们在这里会合。”他双手合十祈祷。
“好。”
霜叶虹也就去了,她也很是担心楚凤歌,高无陵和关卿他们几个,急忙运起轻功联络剩余的姐妹去接应余下的兄弟。
宇文翎左右思索着如今朝中还有哪些官员可靠是可以联系的,抬头再看时发现已然是深夜了,任寺晟走时已经遣返了来抓捕的军队,现在往日热闹的元帅府如今却是寂静一片,他也向外走去,这里已经是个没有人愿意来的鬼宅了,他自嘲地想着,发现门口的不远处有个人正在望向这里。
是何夕竺。
这个憨胖沉默地哀叹,明明是有声音的悲伤,却被他吐出了默然。
他沉闷地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宇文翎这才想起他的家离自己的元帅府并不远,看样子之事顺道来欣赏自己这个失败者的惨淡下场。
不过宇文翎从他的哀叹声中倒是听出了几分无可奈何的悲愤,但这依然没有引起宇文翎的关注。
真正引起他关注的是,他发现有个黑衣的夜行者跟踪着何夕竺,他仔细地辨析听闻那个夜行者的呼吸,发现他的呼吸没有一流高手的悠长,显然在武功造诣上只是个三流家伙,在眼下这个忙乱的时局连像他这样一个顶一流高手都需要躲避的情况下难道还敢有三流的蹩脚小贼敢行刺朝廷命官?
何夕竺虽然不通武艺,但毕竟是官场混久了的人,在感知这一块一向是极度敏锐,他很快就发现了有人在跟踪,随即喊道:“出来吧,我发现你了。”
宇文翎心知他只是虚张声势罢了,这是常用的技俩,但凡有点江湖经验的都不会轻易上当。
从昏暗中走出一个身着黑袍夜行衣的神秘人,他蒙着脸恭敬有礼:“小生正想与何大人一起去贵舍做客。”
“做客?做什么客!”他明显不耐烦的语气,如今夜色已深,街上又没什么人,黑衣人但凡谨慎点,杀他也可以不落下任何痕迹,不得不说何夕竺胆气十足。
“做皇后娘娘的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