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我们今日必然要博个你死我活了。”任寺晟缓缓抬头，一双肉掌也做好了起手式。

宇文翎轻抚“夏姬”的剑身，指尖上传来麻酥的触感好像抚摸绝世美人的身段。

他轻轻地说道，好像自言自语：“皇上的死与我无关，全是宫里那个女人所为。”

任寺晟露出轻蔑的笑容：“你这番话，你自己信吗？你问问她，她信吗？”他伸出手指了指站在一旁捏着衣角的霜叶虹。

甜甜的笑洒满整个场间，好像阳光的映射，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当然相信。”

“都是疯子！”任寺晟破口大骂道，怒发冲冠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对他来说皇帝就是他的中心骨，他不能容忍毒害了他的宇文翎依旧活着没有接受正义的审判。

大战不可避免，宇文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他有这个自信，拿到“夏姬”的他是没有对手的。

任寺晟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但豪杰如他咽下了自己的畏惧，就算是当年在江湖上武林同道对他发起的百人围杀他也不曾害怕过，可他如今面对着的是杀人魔王宇文翎！

“陛下收我的时候你就跟在陛下左右了吧？”宇文翎冷不丁发问。

“天启六十四年。”

宇文翎一愣，显然他也没想到任寺晟能把时间记得那么清楚，更何况天启纪年是鼎王朝时代的纪年历法了。

霜叶虹瞧他呆愣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风情万种。

任寺晟解释道：“你常在外行军，不知道陛下心中挂念，他总是在宫里默默掐算你出征的日子算你的归期，总是把你刚加入我们的那个时间挂在嘴边。”

也许有一瞬间，你也会成为别人的骄傲，你看不见听不到，但就是也有人在心中默默挂念你。日思夜想间的一片真情。

“陛下最骄傲的事，就是把你收入麾下。”

他们二人说的都是死去的先帝，没有人提到陛下就想到刚刚登基上位的寒溟王。

宇文翎忽然想起皇帝当年跟他提过的一桩旧事。

早些年前，风平浪静的江湖都是些混饭吃的主，镖局的趟子手也只是丢下钱财换取买卖的，不像现在的都是大批好手押送一批货。

江湖里太过安静了，连一丝风浪也掀不起。

那还是鼎王朝统一的年代，百姓们安居乐业人民自给自足，生活祥和充实。

忽然就有一桩大案名动天下，作案人的行凶手段极其凶残，捕快衙役们到案发现场的时候死者的身躯完好，死前的模样也是温和安静，完全看不出死因，直到交给仵作验尸才发现他是被活生生打裂心脏致死。

可死者胸前没有半点伤痕，捕快推测一定是一位武功高强善使借力打力的高手所为，于是请出了赋闲在家多年的“魔爪猎人”唐斩柏。

前辈也不愧是前辈，在他的深挖之下，先从被害人的身份查起，发觉这样的案件并非是第一起了，作案者完全凭心意杀人，被害的死者看不出有任何的联系，甚至死前的表情也是大不相同，或幸福或狰狞，或安详或狼狈。

唐斩柏是江湖里老一辈的高手了，尤其是他身为捕快身份，更是武林中的异类，往往江湖上的兄弟都会给他几分薄面，即使在他的地头上做了案子也会赶紧逃离，有的甚至窃了银子去留下借条，改天又还了多一倍的金银珠宝。

这也就是当年的和气生财的江湖了。

可眼下这桩大案的凶手竟然无所顾忌，在明知有人调查的情况下仍是连续作案，让一代名捕忙的手忙脚乱却仍然没有半点头绪。

上头给了最后期限说再抓不到犯人就拿这些捕快去顶罪，这一下在所有的捕快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唐斩柏。

老唐那天上了街缓解心中的致郁，没想到迎头撞上了搀扶门口老乞丐的女孩，这个老乞丐也是前不久才来的，老唐心情好的时候也会丢下几个铜子儿，他把老乞丐的破碗重新拾掇回来，可惜里面几个零散的铜子却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碗被打翻后被路人捡走了。

女孩往乞丐的碗里放进了几串铜钱，唐斩柏清楚地看到她给完钱后的荷包里已经空空如也了，这时他才清楚地看到女孩的样貌。

普通极了的样子，并非是扔进大街就找不到的样子，可就是说不上来的平凡。

但唐斩柏看到了女孩的眸子。

那是一双多么干净多么澄澈的双眸啊！没有欲望，没有诱惑，只有清明。

后来他回忆说，那天自己没有看到女孩，他那天看到了善良女神，

当捕头这么多年他的一双眼睛见过无数的人见过无数双不一样的眼睛，可就是没有一个人的瞳能比她的更加干净，更加善良。

他们一起把老乞丐扶起来，重新安置在衙门前，这里人流多，容易要到钱。

女孩走上衙门口，开始击鼓。

唐斩柏以为她是有什么冤情要交代，本来这不是他一个退休老捕头的工作，所以他打算赶紧回家继续研究案情。

可女孩忽然开始大喊，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力量，竟然可以让人心也跟着颤抖起来，她高声叫着：“我来投案！”

可笑的是她没有一丝丝行凶杀人的霸气，来投案前她还特意想喊出本姑奶奶，却被她念到一半收了回去，唐斩柏不由得觉得有点好笑。

其他的捕快以为终于抓到了犯人，不免有些激动，都打算包下城中最好的酒楼痛快地喝上三天。

可唐斩柏是怎样的眼力啊？他清楚地知道这位姑娘是个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主儿，哪里会杀人，虽然她练习的武功确实有震碎人心的功效，但是唐斩柏却早已经给她派出了嫌疑。

可惜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相信是没有用的。

三天后，姑娘要被送往城中心的广场上当着老百姓的面儿斩首示众，捕头们特意挑选了酒楼的二层专门可以看到行刑的全过程，对他们来说血腥是最好的下酒菜，他们只想看着那个玩弄他们许久的罪犯被授予刑罚。

一直到姑娘被送上了囚车压到了广场的前一夕，老百姓们把臭鸡蛋烂菜叶丢在了她的脸上，唐斩柏始终没有想出救姑娘的办法，他打算亲自去法场劫人。

所以他在就楼上等着，他是一条最有耐心的毒蛇。

不过佳人不需要老头去救，佳人自有英雄出手。

哪怕那个人是个杀人魔头，犯下了摧毁人心的滔天大罪。

可你在她昏暗的日子里为她点亮了光，从此世界都亮了，可被照亮的世界里就只有你和她一个。

那就只有我们两个吧，他说。

于是她的英雄杀人的恶棍环顾四周说：“我才是作案的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