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琛本来是走出来散散心的,没想到听到身后有动静,一回头就见那小丫头直勾勾盯着自己,她都没注意自己一脚踩到了廊边上将要摔下去。
“说什么胡话,怎么走路也不看路,你看你脚下再迈一步就摔到这池子里去了。”
看着李明安收回了脚,又接着说“虽说这池子结了冰,但就你这小个子,掉下去能不能爬上来还说不定。”
李明安被他气的昏了头:“令王爷说话专朝人脊梁骨、心窝眼子上插,怎么总一副锱铢必较的小人做派。”
魏子琛看她走进了亭子里,搭话说:“比不得李公子,真是口齿伶俐,想你父兄都教的你这口若悬河的政客之术不成?”
李明安字字听得清楚:“父兄?”
眼神里没了往日的和气,却添了年少张狂不可一世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栗。
只听魏子琛面无惧色的看着李明安回到:“是啊,你不喊李予泽父兄么?怎么,是我家小阿令的秘密,不能让外人知道?”
岂是不能知道,这简直是关系到李明安命运的秘密。
李明安以为魏子琛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殷官李家和“逆贼”前中书令之间的渊源。却看着魏子琛不在乎的神情,搞不清他目的何在。
“你想说什么?”毕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李明安只能无奈的回这么一句。
“我想怎么样你还不知道么?我当然是喜欢我家小阿令了。”
李明安被着直白的话语羞得脸通红,他果然知道自己是个女子。
只见魏子琛走向前只隔着一拳的距离捏住李明安的下巴,贱兮兮地说:“我喜欢你,哪怕你是个公子我也不介意。”
什么!?
李明安惊了,这一会儿的信息量太大了,刚刚那话的意思,这王爷当自己是个男子?
可如果他知道了一切的话怎会不知自己是个女子?如今这般只能说明他还对自己一无所知,李明安稍稍放了心。
不过现在的情形也很是尴尬啊。
这王爷竟是个断袖,还看上了“身为男人”的自己!
李明安抬手甩开了魏子琛的手,既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那个,王爷啊,你别激动,你看我吧,长得是那么‘秀气’了点,可我骨子里是个真真的男人!王爷想必也清楚,我已是我李氏唯一的独苗了,身上还背着传宗接代的重任,是万万不可懈怠的,王爷的心意我甚是感激,只恐无福消受。”
“那你是拒绝我了?”
“是。”李明安回到。
魏子琛装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好,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提这件事了,你退下吧,毕竟我也算是求爱不成,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李明安兔子一样就跑了,魏子琛远远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自己,八成是个傻子。
正常人能说出那样的话?
在中秋宴上见到李明安,得知她女扮男装入京,魏子琛就找人去仔细打探过李明安的身世。可李予泽把消息封的太好了,只知道她不是李家的孩子,具体的身世却一点都查不出来。
知道她唤李予泽父兄是查到的信息里最基础的了,魏子琛也不在意,不成想竟被自己说漏了嘴。
那能怎么办,只能自己编瞎话来圆了呗!
如今把自己塑造成了有断袖之好的“怪王爷”,怕她十天半个月的都要躲着自己了。
第二天除夕夜,打着要共同守岁的幌子,魏子琛迈进了李明安的院门。
站在李明安的屋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进李明安却没邀请自己,要是回去吧心里多有不甘,毕竟他还端着个断袖的名声,谁知道他是顶着多大的心里压力才走过来的。
李明安把魏子琛堵在门口:“是王爷啊,怎么,深夜前来可是有要紧的事?”
魏子琛清了清嗓子:“本王心想,除夕夜不是有什么,那个守岁的习俗么?阿令一个人待在京里未免冷清,本王来陪你一同守岁如何?”
李明安听到他喊阿令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家伙,求爱不成难道准备霸王硬上弓?
心里只想着这王府是呆不下去了,等过了年,正月十六开了朝一定要给皇上递个折子,求了指令搬出去。
“多谢王爷好意,但我和杨晋一同守岁,倒也不觉冷清,王爷请回吧。”
魏子琛今夜打定主意是不会回去的,没等李明安说完就抬步挤进了门:“多一个人多一分热闹,我陪你们一起守。”
门外的关荣愣傻在原地,近几日爷的行为真叫人猜不透,他知道啥是守岁么?
既然说要在李公子院里守岁,关荣赶紧安排把年夜饭布置在了李明安的屋子里。
李明安院子里就她和杨晋两个人,平时两人都是吃在一处,这次王爷说要来,不论是吃饭还是守岁,杨晋都是不便随同的,只能在屋门前守着。
饭前,李明安举起酒杯:“一杯水酒,祝王爷年年有今日,岁岁平安,常喜乐。”
又接着说:“这是最重要的哦,要一直开心。”
魏子琛看着她笑得弯弯的眼睛:“知道啦。”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吃完饭两人就去了东偏房,跪坐在案台前的蒲团上准备一同守岁。
真到了守岁的时候,李明安是撑不住的,往常李予泽爱惜照顾她,都是让她早早去睡,可今日同王爷一起,便不能再那般随意了。
刚过了子时,李明安的上下眼皮就不停打架,她只能一次次的睁大眼睛盼着自己清醒点。
“其实……”
“嗯?”李明安以为魏子琛发现了自己犯困,听到魏子琛说话连忙接话证明自己还清醒。
魏子琛稍稍低头看向抬着脖子盯着自己的李明安。
她可能是真困了,困得因为拼命睁眼睛双眼皮的纹路更深了些,偏长的桃花眼此时竟显得圆圆的,添了几分稚气。
“其实比起我快乐,我更希望你能快乐,你快乐么?”
李明安看着魏子琛眉头皱在了一起,可她已经困得精神模糊了,分辨不清魏子琛此时的表情是多么的认真,只觉得,他眼睛可真好看呀,亮亮的,像星星。
想着想着嘴角咧着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可能是醉了,她有点后悔敬令王爷那杯酒。
魏子琛看着她这副憨憨的样子,偏房里的蜡烛点的少,整个房间昏昏的,还能看到她鼻子投在脸上的阴影。
“困么?”魏子琛弯下脖子,眼睛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这句话李明安听懂了,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太大眼见就要倒下去,魏子琛急忙抬手托住了她的下巴,又顺势把她往前带,让她倒进了自己的怀里。
李明安困得没有意识,只觉得衣服料子滑滑的,软软的,蹭蹭鼻尖就睡了过去。
魏子琛看着怀里的女孩子,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本来他有好多话想说,他多么想告诉她,他想保护她,这是他鼓足了勇气才敢下的决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心里生出了别样的情愫,魏子琛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殷官城见到她时,她在夜晚的长街上举着灯笼,笑得是那样恣意,他看得迷了眼。
他生下来就待在这权力的中央,那是他这辈子都活不到的样子,他甚至不敢靠她太近,因为他觉得没有自由、不得不背负命运的自己是浑暗的,而她是那么明亮。
当在皇城里再见到她,那是她折断翅膀的样子,她背上了于她来说过于沉重的一城之主的命运,他感到悲伤和恐惧:他世界里的光亮好像就要陨落了。他想要守护她,可是他知道自己卑微如斯,连自己的命运都无力反抗,又如何能守护她。
后来她对他说“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他又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又亮了起来:哪怕她失去了自由,背上了命运,她也没有因此变得没有生气,她还是一贯的坚定、勇敢、明亮,她从未畏惧命运的重枷,她也从未屈服于时势的昏暗。
所以他也想鼓起勇气,做一件他一直以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那就是去保护这个明亮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