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安辨出了她的声音,她音色过细,又带着天生的娇嗲,只一句便能让人记住:是当日在上元街上拿走兔子灯的那位。
赵因本是跟着母亲上山礼佛的,说是要为她拜一拜姻缘,求她成婚之后一路顺遂。可赵因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佛堂讲经枯燥,她便偷偷溜了出来绕到了后院,不成想竟撞上了自己费尽心机打听的人。
上元灯会后她差人去打听过,只知道当日是令王爷、陆将军还有殷官城的李小公子同行的,她猜那个抱着小娃儿的应当是已经成了亲的陆将军,而瘦瘦小小的应该是年龄尚小的殷官李公子,那个给她递灯的嘛,便就是与她定亲的令王爷了。
她原本只是遥遥地看了一眼,也没瞧真切,只知道当日的小公子长得是极秀丽。但当日他穿的是银灰的长褂,而今日看见的却是北地的骑服,还系着北地才广泛使用的抹额,也看不清长相,不敢贸然前去攀谈。耽搁了一会儿,心底实在是想验证清楚到底谁是令王爷,便鼓足勇气上前去了。
听到赵因的问话后,李明安稍稍低头,脸往一侧偏了偏。
殷离也看出了李明安的意思,右脚上前一步往两人之间站了站,右肩堪堪挡着李明安半张脸。
“在下染疾,特来求佛告问,不想累及他人,还望姑娘能为我保密,姑娘若有事不妨直说。”
“好好,我知道了,我谁也不说。”赵因说着往后退了两步,“我不靠你近,你不必躲。”
赵因抿了抿嘴,抬气说到:“我就是想请问公子,当日上元灯会,想要送灯给公子的,可是令王爷?”
李明安突然想到了当日安平郡主的话,眼前这位想必就是与令王爷有婚约的中书令家的二小姐了。女孩子的闺房心事左右逃不过那几样:花钗、脂粉和心上人,这二小姐原来是想与自己打听魏子琛的身份。
的确,当日魏子琛恭谦有礼,是个不明真相的女孩子都会被他迷倒。
“没错,当日送给姑娘花灯的,确实是城西令王府,魏子琛。”
李明安没抬头看那姑娘的,她带着头纱也什么都看不清,只听她极欢喜的说到:“多谢小公子告知,祝小公子早日康泰。”便小兔子一般蹦蹦跳跳的朝前院跑去了。
李明安从殷离身后出来,看着她的背影说到:“真好,是个心思单纯的。”
“嗯?”殷离问到。
“我是说这个中书令家的二小姐,是个没心计的,适合令王爷这种心思重的人。”
“我看阿令也是个心思重的,那你倒说说什么样的人适合你这种人?”
李明安看着殷离开玩笑般说到:“要不就是极聪慧的,能猜透他人的心思,却不计较得失,能一味的付出忍让;要不就是赵二小姐这样,心思单纯,让人相处起来觉得轻松自在。”
“还有一种。”
殷离看李明安不说了,问到:“那种?”
“我喜欢的,那他不论是何种样子,我自然都万般甘愿忍受。”
。
吃过晚饭,李明安去拜见了令王爷,毕竟她又带了个侍卫进府,还是要和府上的当家主人说一声的。
说来也奇怪,令王爷好像没了前段时间的忙碌,整日得空待在家里,李明安在府里走动时常常能看到他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射箭练功。李明安就猜着,大概是令王爷的婚期将近了,所以皇上减了他的差事让他多做准备。
看来她真得尽早搬出去了,她可不想在王爷婚上再凑般热闹,如今她留在京,越少人知道她的存在越好,省的有了人事牵绊就走不动了。
李明安进了令王爷的书房,发现关荣正在收拾王爷下午练字的字帖,“李公子来找王爷啊,王爷在后院呢!虽说现在是隆冬,花都谢了,但不知怎的王爷近日都在打理那些枯枝。”
“是么?看天色马上就要黑了,王爷竟然还在打理?”
关荣放下手里的活计,叹了一口气,“我看小公子和王爷已算是亲近,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李明安觉得事情可能不简单,可如今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告辞离开的,便听着关荣说了下去。
“王爷好像不愿意这桩亲事,那日和赵中书令在府上谈了好久,只是由着皇帝陛下的意思,王爷没办法推脱。”
这门亲事百官皆知京师同贺,李明安自然以为令王爷是心甘情愿的,以为他当日对自己说的那些轻浮之言是故意引自己发气罢了,难不成他还真喜欢男人?
当然不是,李明安能感觉出来,可为什么不同意娶那二小姐呢?这不是李明安该多想的,李明安告了辞,“既然王爷在忙,我改日……”
“无妨,”关荣打断道:“王爷就在后园里,公子有事去说一声就是,王爷应该是高兴见你的。”
李明安看着关荣满面的笑容,也不好拒绝,就朝后园走去了。
进了园子,李明安看见魏子琛正站在梅树旁看梅花,梅树上悬了一只通红的灯笼,看来是有贴心的下仆来送的,灯笼里的烛火烧得正旺,照的魏子琛的脸也红彤彤的。
“令王爷。”李明安掬揖行了个礼。
魏子琛转过头看着她,“可是有事?”
“今日我来了一个故人,是从小的玩伴也是一直顾看我的侍卫,我把她带进府里,想要求王爷一个应允。”
魏子琛本来有好多问题,他想知道她周围的一切,可最终他还是都把这些话咽进了肚子里,什么也没说。
“这种小事不必特意告我,你大可自己拿主意。”魏子琛看着梅花说。
“还有一事,我打算从王爷府里搬出去,得几日我便进宫请旨。”
“为何?我府上住着不惯吗?”
李明安抬头见魏子琛正看着自己,听了关荣那番话,虽知道现在不是提这事的好时候,但她也不想再往后拖了,总归是早些离开的好。
“听闻王爷将要大婚,我身为男宾,不好再忝居在王爷府上,还是早些搬出去的好。”
魏子琛久久没有说话,“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想着陆骁把我的情况都给你说了吧,我已经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的意思了,我好像一个提线木偶。你说,我的人生是不是就这样了?什么时候娶亲,和谁成亲都由不得我。”
李明安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是啊,身不由己是世间最大的无奈与悲哀。
“王爷别那么想,机缘巧合,我见了赵家的二姑娘,是个极妙的人儿,想着是能与王爷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
“可我不喜欢,再好有什么用。”
李明安听他这样讲,自是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阿令,”
李明安看他突然转过身来直直看着自己,心下疑惑,“嗯?”
“抱抱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