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瑾珩蹲下身,动作利落地撕下了自己的衣摆,替余欢包扎了伤口。
腹部那一刀从后背捅进来,几乎对穿。肩胛处的伤口,也同样骇人。余欢的身旁,还放着那把沾了余欢和老大的血的刀子。刀子染着红,刀背的地方却散发着冷光。
那刀子上沾了余欢的血,傅瑾珩便一点一点用袖子拭去。
而从头至尾,傅瑾珩的表情都是冷静的,连站在门口的顾思年,都觉得他冷静得过分了一些。
简直,和刚才同自己说话的样子判若两人。
然而下一秒,那个所谓的老大的惨叫,替顾思年打消了疑虑。
上一秒,他走到战战兢兢的老大面前,声音清淡,仿佛是在解释:“我不喜欢我的欢欢被沾染。”
下一秒,那刀子重重刺进了老大的身体里。
老大的惨叫伴随着傅瑾珩森冷无温度的语气,场面诡异到了极致。
傅瑾珩说:“我再生气,都不舍得碰她一根手指,你竟然敢让她受了这么重的伤?”
之后的场面,在顾思年的记忆中,只能用血腥来形容。
傅瑾珩和顾余欢不一样。顾余欢不会真的要人性命,她只是攻击要害处,让他们没有攻击能力,却没有想要斩草除根,而傅瑾珩,那是刀刀致人性命。
他一身黑暗,就好像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鬼,叫人后怕。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场面血腥到了极致。只有余欢,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顾思年惊恐莫名地发现,哪怕此时傅瑾珩一身是血,那个叫顾余欢的人,也被安放得妥帖,没有沾染一丝丝的污浊。
她就好像是傅瑾珩心中唯一干净的角落,安安静静,纯然室外。
顾思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是如今一样,害怕傅瑾珩。他已经没有了常人的感情,那些刀子刺穿皮肉,叫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都没有让他的动作有一丝丝迟钝。
可是明明,堂堂的傅家九爷,哪里会有机会面对这些事情。
他的身手,他的残忍,都不像是一个上位者,更像是从污浊的泥沼爬上去的鬼魅。
倘若这一天,不是傅家的救护车及时赶到。顾思年不敢想象,现场会变成什么人间炼狱。而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是最后一刻,救护车即将来临的时候。傅瑾珩手里拿着还在滴血的刀,一步步走向她,语调冷清又平静:“如果不是你,今天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你更该死。”
她被吓到失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傅瑾珩却没有因此,动作有一丝丝迟钝。他竟然微笑,举起手中的刀,温言对她说:“这张脸,你配不上,所以我必须毁了它。”
尖锐的刀锋离她的面容,只有短短的五厘米。
幸而,慕城的喊声从外面响起。
“担架,呼吸机!”一众人急促的脚步声。
傅瑾珩的眸中,有光彩窜过,他将手中的刀子扔在地上,之后,再也没有看顾思年一眼,走到了余欢身边。
慕城进来的时候,看见眼前这一幕倒抽一口冷气,他由衷道:“你家余欢也太厉害了吧,身手竟然这么好。”
顾思年听着,更加恐惧。
连傅瑾珩身边最亲密的人,都没有猜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
有小护士在原地给余欢用上了呼吸机,血压稳定以后,小护士们才推着她离开。
慕城叹了一口气,道:“我原本还担心你会乱挪动,造成二次伤害,没想到你这次竟然这么配合。”
傅瑾珩的语气平淡至极,他说:“我只希望,余欢能好好的。慕城,她不能出事。”
最后,语气还是趋近紧绷。
慕城脸上的神色收敛,他拍了拍傅瑾珩的肩膀,之后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了这里。傅瑾珩没有在原地驻留太久。离开的时候,他似乎仔细观察了一下为首的老大的伤势,在看见他动弹的时候,眼底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失望。
而这一切,顾思年看得清清楚楚。
她可以说,她已经彻底知道傅瑾珩是什么样的人了。
这是一个明明自己本质是豺狼,却偏偏要伪装成不食烟火的怪物。
她尖叫了一声,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预知自己的结局傅瑾珩不会放过她的,哪怕顾余欢谅解。
在这样高压的心理暗示之下,她终于崩溃。
后来傅瑾珩派人送她回去,之后种种,便是她一遍遍回想那天的一切,一遍遍不寒而栗,最后逼疯了自己。
这一切,她不敢说。可就算说了,又有谁会相信?
因此,她只能隐蔽自己,在顾耀邦和邹蔓薇面前,当一个痴傻的女儿。
后来装疯卖傻久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真的疯了,还是假疯了。
此时此刻,顾思年在邹蔓薇的抽泣声中,神色涣散
余欢夜里是被伤口处的疼痛惊醒的,这是她在傅家私人医院休养的第十五天。这十五天,傅瑾珩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时间一点点推移,夏来春去,刚刚好的时节。
这个时节,也的确适合修养。
余欢身上的伤其实已经差不多痊愈了,还是背后那一刀太深,还是会有通痛楚感。
这些日子,傅瑾珩问她最多的话,就是:“痛不痛?”
余欢是个检察官,自然不会说痛。况且,她其实是很难吃苦的个性,在大学的时候用那么短的时间修完了学分,自然也没有少吃苦。她向来,都是很能忍的。
可是如今,她看着傅瑾珩的睡颜,语气轻轻的:“阿珩,我好痛。”
她说得很小声,原本就没有希望傅瑾珩可以听见。毕竟一时之间,她还不能收放自如地撒娇。此时,她说完以后,自己却觉得有些开心,忍不住微微笑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傅瑾珩会抱住她。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点温和:“哪里疼?”
余欢在昏暗中,仰起头看他。
他的神色淡漠,一点点的冷淡,可是余欢却觉得,他是关切的。她忍不住,小声地说:“哪里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