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还未结束,柳瑟瑟与其他贵女们绕到了湖畔另一侧的花园里赏花。
见众人都去赏花了,叶盼香也不想逗留,独自慢悠悠地走在最后。柳府的假山小径很多,若是没人领路,指不定就被绕晕了。
叶盼香一直与柳瑟瑟一行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突然被一端着热茶,从拐弯处闯出来的婢女撞个正着,半件衣裳都湿了,好不狼狈。
“贵人赎罪,贵人赎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叶盼香没被烫着,倒也不恼,拿着丝帕擦拭了一番,将茶叶都拂了下去。
她余光看到这丫鬟看上去年龄很小,生得还算秀气,只是这白皙的脸蛋儿上有两个明显的巴掌印,打得还不轻,小丫鬟的脸都有些肿了。
叶盼香见她比自己还狼狈,心下多了几分怜惜。但这毕竟是叶府,她也不好直接问这小丫鬟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来的,免得听到了他们府上的腌臜事儿。
“我没事,你先起来吧。”
小丫鬟受宠若惊地看了眼叶盼香,马上又低下了头,捡起了地上的茶杯,道:“多谢贵人赎罪。”
眼看着和那些贵女们走散了,叶盼香也不馁,礼貌道:“请问贵府待客的主院怎么走?”
小丫鬟连忙指了指路,“贵人往前右拐,直走便是了。奴婢奉了主子的命令,没法儿给贵人领路,还请贵人赎罪。”
叶盼香浅笑:“无碍,你且去忙吧。”
小丫鬟点了点头,匆匆忙忙地往另一头走去。
叶盼香照着她说的,右拐进了一条小径,走了约摸一炷香的时辰,也不见人烟,心下越发猜疑。
那小丫鬟不过十来岁,柳府上除了柳瑟瑟年岁小,也没有这个年纪的小主子了,所以那小丫鬟要不是柳瑟瑟身边的婢女,要不就是府上的家生子。
叶盼香越想越疑心,加快了脚步准备原路返回,刚转身,面前就多了一个身影,可差点没把她吓坏。
“焕表哥?你怎么在这儿。”
叶盼香抚着胸口,但却松了口气。有唐焕在,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
唐焕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神色散漫道:“刚借柳府的客房补眠,出来就碰上你了,还真是巧啊,香妹妹。”
柳府后院这般大,哪会有这么巧的事?叶盼香装作听不出来他的话外音,甜甜地笑道:“那真是太好了,香儿正好迷路了,烦请焕表哥带香儿出去。”
唐焕倪了眼叶盼香的神情,发现他这表妹还真是会演。平日里见到他退避三尺,求人时便做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嘴边甜甜的酒窝人畜无害。
“没问题。”唐焕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道,“妹妹先陪为兄下盘棋,赢了,为兄便带你出去。”
见眼下别无他法,下棋倒也安全,叶盼香只好无奈应下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焕表哥可不能食言。”
唐焕的唇边漾起了一抹笑,“自然,还请妹妹随为兄来。”
唐焕似乎对柳府花园的布局十分熟悉,来来往往丝毫不见阻碍,如入无人之境。
叶盼香随唐焕走了片刻,停在了一处石林里。林子中央有一处石桌,上面还摆放着棋盘和一壶冒着腾腾热气的茶。
叶盼香瞟了唐焕一眼,见他神色淡然,方才明白这哪是巧遇,分明是提前预谋。那个小丫鬟怕也不是恰巧经过,而是来引她入套的。也不知这唐焕是有多大的本事,竟将手伸到了柳府里来。
只是不知,唐焕留下她,是为了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叶盼香也不怕唐焕会害她,安安心心地坐在石椅上,给唐焕和自己倒了杯茶,悠然地饮起茶来。
唐焕见状轻笑,抿了口茶,心道,这小表妹倒是想得开,也不怕他在这茶水里下药。
“这露水煮的菁山雪,妹妹觉得如何?”
叶盼香怎会不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菁山雪,可还是嫣然一笑,放下了手中的冰裂杯,道:“齿颊留香,回味浓郁,果真是御赐的好茶。”
唐焕听闻,毫不掩饰地大笑:“难为妹妹能将普通的滩茶夸得头头是道。”
叶盼香小脸一红,掩着帕子轻咳了声,“香儿不通茶道,让焕表哥见笑了。”
唐焕嘴上说着无妨,眼神里分明都是戏谑,他将放着黑子的血玉棋盒推到了叶盼香的手边,道:“妹妹先请。”
叶盼香硬着头皮下了第一子,心里寻思着该怎样输得体面点。她的棋艺中规中矩,在贵女之间还算是上乘,可若要放在女学之外,那便是不能看的了。
叶盼香原以为唐焕下棋会一如他做人一般强势霸道,令她节节败退。却不想他下棋十分保守内敛,让人摸不清他的攻势,也猜不透他的出路。
仅是一盏茶的时辰,叶盼香的额头便出了些细汗,棋盘上的局面越发复杂了起来。
两人均沉默不语,一子交替着一子。叶盼香还需些时辰思考,如何落下一子。反观唐焕,轻松又快速地落下每一子,看似是毫无章法。没有逻辑的,却每每能将她的路给堵死。
就在叶盼香苦思冥想该如何化解这僵局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听着很是渗人。
“想来是出事儿了,走吧,带妹妹去瞧瞧。”唐焕慵懒地放下手边的棋子,道,“这盘棋,有空在下。”
叶盼香乖顺地点了点头,她见唐焕毫无惊诧之意,便认定这件事十有八九与他有关,也不知谁这么倒霉,惹上了这人。
叶盼香不近不远地跟着唐焕,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刚刚传来叫声的地方,那里此刻已经乌泱泱聚集了一片人,喧闹极了。
唐璟见叶盼香从小径出来,似放下了心,牵着她的手问道:“你方才去哪儿了?”
叶盼香转过头,发现身后的唐焕不知何时便不见了,想来是不愿旁人提起,她便也没多嘴,“让三姐姐担心了,方才走在路上,被一丫鬟不小心打湿了衣裳,羞于见人,便在石林里躲了会儿,等它晾干。”
唐璟没起疑心,拍了拍她的手背,拉着她走进了院子,院子里面闹哄哄的,门口站满了贵女和公子,甚至还惊动府上的老祖宗和两位夫人。
“你没事就好,害得我还以为里面的人是你。”
叶盼香隐约听到女子的啜泣声,断断续续的,好不悲戚,这哭声还有些熟悉。
“莫不是?”
唐璟瞟了叶盼香一眼,牵着她走远了些,才轻声道:“方才我们在花园里赏花,有一个婢女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说是这偏院客房里,有人在行污秽之事。我四处找你不见,可把我吓坏了。”
叶盼香蹙了蹙眉,显然是没想到今日柳瑟瑟的寿宴会出现这等淫乱之事。
“三姐姐可知,这里头的人是谁?”
唐璟叹了口气,道:“先前那些公子们比我们来得早,说是已经差人请了萧家和孟家的长辈,里面的人八成就是孟锦和萧泽。”
孟锦和萧泽?
叶盼香惊愕失色,这两人怎么会到了一起,分明一个是庶子,一个是长房嫡女,光是身份上就不相配。
唐璟也道:“不仅如此,两人才情相貌皆是不配。孟娘子为人和善,又是京州出了名的才女,真是委屈了。”
叶盼香也替孟锦惋惜,她知道孟锦心中倾慕的是唐四,两人还曾在空山寺夜里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现如今委身给一个处处不如唐四,甚至是个纨绔不堪的男人,怕是落在谁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
两人说话间,柳府老太太备了马车将今日来参加寿宴的人送回府,说是今日招待不周,改日在上门致歉。
出了这等事,柳瑟瑟的寿宴也算是毁了,众人纷纷告辞,柳瑟瑟的脸上也不知是无奈多些还是着急多些。因着这事和萧霂有关,她倒还厚着脸皮陪萧霂守在院子外面,偶尔轻声细语地安慰他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