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盼香被磨得耳根子发软,却是狠不下心拒绝,只得问道:“你先,你想做什么?”
黄伊珊眼见计谋快成了,笑眯眯地凑到叶盼香耳边,悄声嘀咕了两句,话毕又笑嘻嘻地望着她,眼珠子乌溜溜的。
叶盼香听闻震惊,这妮子还真敢想。
“你是疯了吗?
黄伊珊摇摇头,笑吟吟道:“没疯没疯,就是利令智昏了。”
“诶呦,阿香,别犹豫了,左右带上面具谁也不认识谁,没人会发现的。”
叶盼香皱了皱鼻子,狠狠地掐了掐黄伊珊腰间的软肉,怒道:“想得挺美,若是被旁人知道了,我们名声难保不,你还是得被送回川蜀。”
黄伊珊自是又一阵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将自己如何命苦如何穷困描绘地煞有其事,一个劲儿地强调若没有银子,还不如回川蜀老家待着数星星呢。
“这样好了,你跳舞我敲鼓,银子到手咱们五五分,如何?”
叶盼香也退了一步,道:“我至多帮你奏乐,你自己舞,我不和你分银子。”
黄伊珊一听就急了,连忙讨好道:“诶呦,那哪儿行啊,我哪有这个本事,我上去怕是要把剩下的家当输光才是。好阿香,你就帮帮我吧,一万两银子啊,可以连着吃好几月的望江楼!”
叶盼香被磨得耐心全无,比了个澳手势。黄伊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问她是何意思。
叶盼香讥笑一声:“我八你二,我就帮你。”
黄伊珊咬咬牙,两千两银子也不少,“行,成交。”
可事后分银子时,黄伊珊少不得嘀咕两句,叶盼香敲了敲她的脑瓜,道:“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这些银子都算便宜你那通乱敲了。”
这些都是后话了,前头叶盼香刚答应,黄伊珊边溜到管事的伙计旁让他去多加一饶名号上赌桌,自个儿又雇了几人去投银子,行事老练,活像是混迹赌场的老手,吊儿郎当的。
“搞定了,走吧阿香,我带你上楼准备准备。”
黄伊珊倒也挺有本事的,在巍掬坊三楼包了一间金字厢房,那可不是有银子就成的,得是京州权贵才有的面子,是以叶盼香觉得越发不安。
来黄伊珊自己也纳闷,原本和那位伙计谈得好好的,找间便夷厢房凑活凑合就成了,未曾想那伙计瞧见了她身上挂着的玉坠,硬她是贵客,请她去了三楼的厢房,她也就稀里糊涂地接受了。
叶盼香端坐在梳妆镜前,后悔为何应了那妮子,她像是生禁不住撒娇示弱,每每都乖乖地走进旁人设得陷阱里。
她一边摘了原有的发簪耳饰,回忆着往日宝漪替她梳发的手法,自个儿摸索着梳了随云髻,手却像是上了禁锢似的,半点不见灵活,簪上流苏后觉得不伦不类的。
“哟,阿香,这是你从哪儿看来的发髻,凌乱不失美感,飘逸中带着”
“行了,你可别埋汰我了。”叶盼香无奈地对镜重梳了一次,反倒不如第一次,便歇了主意。
黄伊珊知道好友不甚乐意,为了她却是三番五次破例,她虽是蹬鼻子上脸的人,但也知些轻重:“好阿香,你真好,比我娘亲待我还好。”
黄夫人听见这话大抵是要伤心了,叶盼香边描眉边腹诽,这妮子嘴里吐出的话没一句是能信的。
“你还没呢,你想跳哪曲舞,我好提前做准备,不如就你今日考学跳的胡旋舞如何,保准一舞迷倒一片。”
叶盼香拍掉黄伊珊靠在她肩上的手,起身到屏风后换衣裳,这儿的舞伎穿得皆是清一色的藕色裙,也省得在这儿上攀比。
“你可长点心,若是真跳了今日的胡旋舞,那可就是昭告下了。”
黄伊珊不甚在意,走至一旁把玩着鼓棒,念叨:“怕什么,左右今日就考学的老师瞧见了,你莫不是怀疑夫宴和洛湛先生会来这等地方?”
叶盼香漫不经心道:“心使得万年船,我今日舞绿腰,你敲些简单的音律即可。”
黄伊珊听闻欣喜万分,觉得赢面更大。绿腰隶属于软舞,要求起舞之人体态窈窕清瘦,软若无骨,可做旁人不可做的动作,极具美感,任旁人舞姿倾城,都不如一涓清流沁人心脾。
负责舞伎的嬷嬷来敲门,示意里头的娘子可准备着上场了。
黄伊珊替她应了声好,将梳妆镜前的银色全脸面具递给了她,激动地喊了声:“阿香勉哉!”遂捧着蛇皮鼓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
叶盼香倒不如黄伊珊这般紧张,她只想着若是跳错了也无妨,左右无人知晓她是谁。只是她望着窗外色黝黑,想着结束后莫要回去迟了便是万幸。
前头繁莒娘子刚结束一舞,底下欢呼声此起彼伏,朝台上撒花地更是不计其数,瞧着那些贵公子的行头,恨不得直接上去抱得美人归才是。
繁莒下台时,正巧与叶盼香碰了面,生得着实惊艳,大有醉烟楼若琼娘子的韵味,清丽雅致,望向你时像是夏日清泉流淌,混叫人通体舒畅。
楼上厢房里,齐斟懒散地搂着一娇艳女子,瞧见底下众人往台上献花,乐得不行,对着旁边的侍从吩咐道:“快,快去将咱们的招财娘子喊来。”
他怀中的女子可就不乐意了,当即粉拳伺候:“八郎,你都有丹娘了还不满足?”
齐斟吊儿郎当地凑到美人脸庞重重地吻了一下:“满足满足,你可是我的大心肝,谁都比不过你。”
女子笑得娇俏,同样在男子脸上印上一个带着脂香的吻,道:“那八郎唤她上来作何?”
齐斟应道:“待会儿你主子要来。”
牡丹笑颜如花,指着齐斟的唇,道:“八郎可真够贴心的,今日赢来的银子可得分一半给我买胭脂。”
齐斟轻笑:“全都给你。”
两人亲热着,丝毫没注意底下奇特的鼓乐声响起。
叶盼香上场前,四周的烛火应命弱了两分,唯她头顶一簇夜明珠还亮着,更显清雅别致。
绿腰是叶盼香自练大的,不用音律也能舞得自如,也是她真正喜爱的。可听着耳边磅礴的出塞曲,叶盼香不由得汗颜,握着水袖的手紧了两分。
出塞配绿腰,亏这妮子想得出来。
叶盼香一边思量着该如何破局,一边随着鼓点随意挥了挥水袖,做了个轻柔的蛇水下腰,柔软的身姿像青蛇一般灵动,水袖缠绕在两旁的雕花圆柱上,她借力单脚踩着水袖转了个圈,正好配上了铿锵的鼓点。
开场便这么惊艳,原本底下的公子哥们以为繁莒娘子是压轴,对着多添的这位娘子没甚期待,未曾想绿腰的雅致和出塞曲的磅礴能完美地结合,一时间欢呼声更甚,那张银色面具更是吊起了所有饶胃口,单看这具曼妙的身形,这岂能不是个美人儿?
叶盼香翻过身后便有了主意,独自转圈时将水袖展开成纱,轻轻一提,便像是浓稠的烟雾环绕,有种朦胧的美感,又应了将士出塞时途经所遇的沙风。
叶盼香随着越击越快的鼓点,扭动腰胯,在水袖落下时又能将腿弯至耳侧,脚尖像是长凉钩,将水袖稳稳地接住。遂身子前倾,做飞燕式,后脚轻柔一抬,水袖再度往前飘去,在众人面前游走,凑近了好似还能闻到美人儿身上的馨香。
接着又是一串密集的鼓点,叶盼香扭动着娇躯,手呈莲花状,缓缓上升,轻轻落下,腰之软,柔,细叫人叹为观止。她舞着水袖像是带着鼓点游走,水袖像是灵活的水蛇,任意弯曲,像是泼墨山水。
就在水袖要落入底下饶手中时,叶盼香一个踮脚,又将水袖取了回来,转身一记展手,水袖竟跟变戏法似的消失不见,惹来底下惊呼,她背对着众人往回走时,正巧应了最后一段重轻轻的鼓点,完美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