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钰那时说完,就觉得自己僭越了,低下头呐呐无声。
本以为摄政王要斥责她是不是疯了。
不想,摄政王睨了她半天,冷冷的道,“也许呢。”
她自是不信的。
太后于景然虽然年岁不大,但一向娴静雅致,堪为大晋女子之典范,怎么可能干涉他个摄政王娶媳妇,还被他这样污蔑,便也口出恶言。
他不同往日对她的纵容,冷言相激,说她愚蠢不堪,她气不过抬手揍他,他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反手毫不容情下起狠手,只将她揍得七昏八素。
他,他居然真的动手打回她?
她委屈巴巴的看着他问:“为什么?”
就算她没有说自己是女儿身,可多次暗示,他应该心里有数才是,她如此待他,他怎么可以打她!
他一副被恶心到了的样子。
“你还问本王为什么?”
“你还有脸问?”
“今天,就在刚才,本王已经确定你是女儿身了。你一个女子居然敢窃取将军之位……当然了,这是你们齐家之事,可你居然敢来欺骗本王的感情,你可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可知道,本王这辈子最最讨厌的就是女人了,本王以为你是个良伴,没想到你竟是个卑贱的女儿身……”
他连三句摔在她脸上。
她气得喷出一口血来。
他不但再无怜惜,上前就是一脚,直将她踢出摄政王府。
关上府门的时候,只留了一句更绝决的话。
“若不是看在齐老侯爷的份上,本王刚刚就要了你性命。以后见到本王绕道走,本王看着你就恶心。”
之前醉酒,他一口一个子言,言言的叫她,说什么此生有你足矣!
如今却是一口一句本王!
只让她心酸心痛心塞到无以复加,一句恶心更让她气得又吐出一升血来。
他如此对她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发现自己是女儿身,觉得自己欺骗了他的感情!
娘也。
原来,好男风的不是她齐大世子,而是他冷面薄情的摄政王。
那一脚没有将她踢得重伤难治,却将她的心给踢得七零八落,她躺在床上足足病了一个月。
她曾经想到自己告诉他,自己是女儿身时他会有多惊喜,自己因为他的惊喜又有多欣喜。
那时就有多恨不得自戳双目。
*
隔日一早,艳阳高照,微风轻抚,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此日也正是停灵七日发丧的日子。
宁府一府众人天还没亮就都起了身。
宁蕴华虽身受重伤,却也还是咬牙强撑着下了床。
府中甚是清静,没有朝中官员前来祭拜,可一出府门,却看到有不少百姓自发来到宁家门前两侧静侯,见人出来躬身做辑。
本来心里发凉的齐钰心头顿时微微生了些暖意。
宁家保家卫国还是有人知道的。
还是有人愿意自发为为国捐躯的将士们送行的。
宁蕴华在前面打着幡,见到二边站满的人,也是微微一颤,不由自主的望了眼齐钰,抱拳对众乡亲回了个礼。
宁家的墓地在城外,棺木只能用车运过去。
宁国公的棺椁在前,紧接着是二老爷宁季,世子宁蕴清,紧随其后的是大公子宁蕴征,三公子宁蕴堂,最后一排是四公子宁蕴柏和五公子宁蕴松。
除了小李氏刚刚生产还下不了床外。
所有人棺木旁,他们的夫人手捧着牌位,随行在侧。
齐钰捧着宁蕴清的牌位,手中还牵着才三岁的宁昭,今天是他爹出殡的日子,身为嫡子里当送他爹一程,这是人伦。
宁家的几个孩子也都基本到齐,跟在他们母亲身边。
原本以为会很冷清的送葬,却在宁家的第一具棺木出门之际,两侧突然之间便挤满了百姓。
大约是之前在门前静默的百姓去通报家属和乡邻吧。
齐钰还来不及讶异,到来的百姓在宁府的两侧已是纷纷自发跪下。
随即便是一声接一声的——
“国公爷一路走好!”
“少将军一路走好!”
宁家运送棺木的车队走到哪,送别声便跟到哪,待宁家人走过,老百姓纷纷起身,跟在林家送葬的队伍之后。
每路过一处,都有人主动叩拜,待宁家人走过,再跟在后面,一路行来,说是万人相送也不为过。
宁家人全都红了眼眶。
宁夫人走在宁国公的棺木一侧,一手贴在棺椁上,激动的道,“老爷你看到了吗?你们并没有白白牺牲,你们的牺牲他们都记得,老百姓都记着你们,念着你们的好呢,他们都来送你们了,好多人都来送你们了。”
宁夫人说着说着,泪如雨下,怎么收也收不住。
就连齐钰,也禁不住泪流满面。
百姓自发为英灵送行,宁家父子终于得到了应该有的尊荣。
宁蕴华此时,心中也对齐钰满怀感激,不得不说若不是有她,父兄不会有这般的尊荣。
直到将宁家的人送出城,为宁国公等人送行的人,才渐渐散去。
宫中,明德帝听闻此事后,也沉默了许久。
心中许是庆幸,没有对宁家赶尽杀绝是对的,否则,只怕就此失了民心了。
登上这九五之尊的宝座,他比谁都清楚,民心的重要。
有百姓相送,就算有人原本打算给宁家难堪,也都不敢露头了,乖乖的龟缩回去。
*
是夜。
齐钰戴着斗篷溜出了门。
静悄悄的小巷子里,一身披斗笠的人背身静立于死胡同的尽头。
看得出来,他已经等了她不少时间了。
见她前来,那人转过身来,正是那日里在大殿之上装痴卖老的廉亲王。
“你来了?”
廉亲王虽是披着斗笠隐于夜色,整个人却充满肃杀之气,与那日大殿之上那人完全不同。
虽然此处肯定已被廉亲王清了场,但既是私下约见,自不便称呼,以免隔墙有耳。
齐钰只微福身为礼说道,“既约了您老,小女子岂敢不来。”
廉亲王直接伸手,“拿来。”
齐钰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了过去,“您想要的消息在这里面。”
廉亲王接过锦囊却并不急着打开,只静静看着齐钰。
“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