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润就指使中间党派的人上了折子,痛斥林朝麻木不仁,亲生子生病,他连看一眼都不看。御察监的人写这类折子向来信手拈来,把林朝骂了个狗血喷头,体无完肤。
再怎么说林煜也是沈崇的外孙,沈崇听了这番慷慨激昂的指责,也觉得林朝太不像话,在朝上把林朝骂了一顿。
林朝挨骂捎上了太子和林家,太子派当众没脸,窝着一股火,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因为被皇上骂了一顿,林朝不情不愿地回了大公主府。
林朝现在很适应三公主府的生活,一个是年轻貌美、温柔体贴、眼里时刻满溢着对他的爱慕,连说话都会小心声调生怕他会不喜的新人,一个是“人老珠黄”、性格强硬,不高兴就会把他当空气,他做错一点事她就会数落唠叨不停的旧人,林朝当然想要前者。
倒不是说他对发妻没有感情,毕竟共同生活多年,念旧还是有的,可念旧敌不过名正言顺的新鲜,新鲜的总是最好的。
沈卿宣因为孩子生病的事对林朝心灰意冷,这一次林朝回来,她知道他是因为被皇上骂了一顿才回来的,更加憋屈,对林朝不理不睬,林朝因为皇上的圣意又不得不来,尴尬的气氛在大公主府内迅速蔓延。
在这份尴尬中最不尴尬的就是沈卿然,沈卿然每天都会来,倒不是为了监视林朝,她来的时候心里想的很单纯,她相信了晨光口中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天天在大姐的眼皮子底下献殷勤,只为了求沈卿宣原谅。
很快,她又发现了这么做的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每次林朝在看见她向沈卿宣伏低做小时,就会露出心疼的表情,就会对她特别疼惜,这让她感到满足。
但她还没高兴多久,雀跃的心情就沉郁了下来。
沈卿然是爱林朝的,爱得疯狂,爱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爱,爱得深入骨髓,走火入魔。
爱包括嫉妒和占有,沈卿然疯狂的爱里自然包括疯狂的嫉妒和疯狂的占有。
没看见尚可,当林朝变成她的,她又看见了,她开始无法容忍林朝和沈卿宣单独在一起的画面。
大公主府处处充斥林朝沈卿宣共同生活的痕迹,特别是林旭和林煜的存在,林朝在孩子们面前是父亲,可他是别的女人的孩子的父亲,当沈卿然意识到这一点时,她被噬骨的嫉妒折磨。
这让她痛苦。
她明知道他是她姐姐的丈夫,是她外甥的父亲,她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才和他在一起的,可她还是嫉妒。
她本是来请求大姐的原谅,为自己的过错赎罪,可她很快就忘记了初衷,因为嫉妒。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不该这样的,我去大公主府,本来是想求大姐姐原谅我,可看见他们在一块,我这心里就像火烧一样!”沈卿然对晨光哭诉道,“二嫂嫂,你说我怎么能这样,我明知道林朝哥哥是大姐姐的夫君,我一直都不在意,只要能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就好了,可是现在,我居然希望他只是我一个人的,我怎么能这么坏?二嫂嫂你说我怎么会这么坏?”她说着说着,捂住脸,愧疚地大哭起来。
晨光含着笑,望着她。
得陇望蜀,人之本能。
一般问别人“你说我怎么这么坏”的人心里都不会觉得自己坏,她只是想让别人安慰她一句“你并不坏”,那样她就可以安心了。
晨光什么都没说。
沈卿然自己哭停了,睫毛上挂着泪,她呆然地望着晨光,哭得头疼,而晨光并没有安慰她。
“卿然,”晨光温和地说,“这事有点难办,因为大公主是林公子的发妻,他们又有两个儿子,就连民间都有糟糠之妻不下堂这种说法,更何况这个发妻是大公主,是你的姐姐。我明白你的心,但再痛苦你也得忍着,忍不住你也得忍,只要有大公主在,林夫人永远都是大公主。林公子已经有了旭儿和煜儿,所以,即使你将来有孕,那个孩子也不可能是长子。事已至此,除了认命,没有其他法子。”
“认命?”沈卿然呆呆地重复。
“早知这么痛苦,当时就该劝你不要走这条路,另选一位年轻才俊多好。”
“我不要!”沈卿然坚定地说,“我不后悔!”
“既不后悔,又不想认命,那就改命吧。”晨光端起杯子抿了口水,笑说。
“改命?”沈卿然的眼睛亮了起来。
晨光连忙笑说:“我随便说说的,你瞧,认命反过来就是改命,既不想认命,那就只有努力改命了。”
“二嫂嫂,怎么改命?”沈卿然双眼灼灼地问。
“算命我会,改命我可不会,不过常言道事在人为……”晨光想了半天,摇头笑道,“我浑说的,我要是能改命我就不用走这么远跑到龙熙国来和亲了。”
沈卿然没有留意她的后一句,她现在满脑子全是那句“事在人为”,她双眼呆滞,似在沉思,更像是在发愣,半盏茶之后,她忽然打了个激灵,一脸惊恐地站起来,脸色发青。
“怎么了?”晨光疑惑地问。
沈卿然看了她一眼,二人目光相触,沈卿然像被烫了一下似的匆匆收回目光,急于掩饰什么一般猛摇头,讪笑了一声“二嫂嫂,我先回去了,林朝哥哥说今日下朝先回我府上,我得回去准备午膳了”,说着慌慌张张地走了,连头都没回一下。
司八端了点心进来,好奇地说:
“三公主怎么了这么急,差点撞到奴婢,奴婢还蒸了点心呢。”
“心中生了魔,可就变不成菩萨了。”晨光捧着瓷杯,笑吟吟说。
司头雾水。
司浅快步进来,差点把司八撞翻,司八好不容易稳住手里的盘子,大声嚷嚷:
“司浅你不会看着点,我蒸了点心呢!”
司浅没搭理她,径直走到晨光身旁,低声道:
“今日早朝,龙熙帝突然下旨称要收国师大人为义子,并当场封国师大人为礼王,谁劝都被驳回了,太子大怒,下了朝就在乾坤宫外和晏樱闹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