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秒,小奶猫的背脊都弓了起来,背上的绒毛忽然炸开,就连尾巴尖都绷直了,凄厉地尖叫一声,又从打开的窗户缝中挤了出去,转眼就跑得没影儿了。
系统也很快回到了云染的脑海里,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那啥,本系统发觉想要控制小动物还是有些难度的,动物的头脑实在太简单了,总让本性占上风。】
实际上,系统却是在心里疯狂吐:天啦撸,主人做的饭到底得有多难吃,这样一只饥肠辘辘的小野猫都被吓跑了!
可是作为一个体贴先进的智能系统,它选择看破不说破,实话是不能随便说的,瞎说大实话会被人打的。
云染把做好的菜饭打包,现在天冷,饭菜容易凉,她没有买保温袋,就多套了几个袋子,塞进书包里,去医院送饭。
她一走进病房就受到了外婆的病友们的热烈欢迎:“今天阿染来得迟了,你外婆刚才还在念叨你呢。”
“快要期末考试了吧?复习得怎么样?亲戚家里也有小孩跟你同一个高中,也是高三,说今年模拟考试难度特别大!”
云染一边从书包里取出包得层层叠叠的饭盒,一边彬彬有礼地回答:“今天放学早,我想自己做饭,所以来晚了。我都复习好了,不会影响考试。”
“你自己做饭?”病友们立刻上前围观,“哦哦,看上去很好吃啊!”
外婆也笑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大家一起来尝尝阿染的手艺。”
家境贫寒的孩子总是更加独立。因为他们没有机会去生长在暖棚温室,必须要学着去对抗寒冬酷暑,学会忍耐和付出更多。
她的外孙女从小就能帮着家里干简单的农活,做饭并不算什么难事。
可是,当她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的一瞬间,满是皱纹的老脸突然皱了一下,她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着,但是很快又把双手都藏在床上桌底下:“嗯,好吃。”
老人望着外孙女那张依稀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浑浊的双眼突然盈满了泪水,她小心翼翼闭上眼,把那阵突然涌上的泪意忍了回去,慈爱地笑道:“阿染吃过了吗?”
云染坐在床边,正拿着刀很仔细地削着一个苹果,那一圈苹果皮沿着刀锋慢慢地滑下,坠成长长的一条,却还稳稳地不断:“已经吃过了。”
病友们出于好奇尝了一口云染亲手做的菜,刚一入口就差点没撑住。
光是看菜色,就算不属于上佳,也绝对是妥妥的中等偏上,可尝过之后就觉得那个味道——真是非常的一言难尽……
倒也不是黑暗料理的那种难吃,可瞬间炸开在味蕾上的,是一种冷冰冰的机械感。感觉就像在吃什么人工合成的食物,里面所有的调料和配方都是严格按照实验标准调配出来。
用感性一点的话来说,这就是“一点都没有投入感情”的烹饪。
外婆只吃了一半就饱了,叮嘱她早点回去休息,考试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她的身体。
云染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装在小盘子里,放在床头柜上,又拍松了枕头,服侍外婆睡下,还一丝不苟地帮她盖上被子,压好被角。
当她把没吃完的饭菜重新装好,忽然听见外婆悄声问了一句:“阿染,你的项链呢?”
云染敏感地抬起头,和老人那双饱经风霜的双眼对视。静默片刻,她抬起手,摸了摸光秃秃的颈项,淡然回答:“嗯,做饭的时候怕碰到油烟,就取下来了。”
老人闭上眼,安静地躺在白色的被子底下,显得无比瘦小孱弱:“还是带着吧,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我一直都没舍得交给你妈妈,你一定要保管好它。它会保佑你一辈子平平安安。”
……
云染走在住院部空荡荡的走廊上。
天色已是黑透,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将她的影子拖得又长又瘦。
云染皱着眉,脑海中不断地重放刚才外婆跟她说话的画面,她的大脑精密而又严谨,将所有片段切成一帧帧静止的画面,慢慢地品。
最终,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问系统:“如果外婆发现自己的外孙女被掉包了,她为什么不揭穿我?”
系统茫然道:【我还小,我不懂这些的……】
它可是亲身经历过高科技智能暴动的系统,从被人类创造出来那一刻,它就一直好喜欢人类。
因为人类天生深情,有独属于自己的经历和性格,不像它们系统,总是千篇一律。
“既然她不说破,那我也就当不知道好了。”云染望了一眼身边的玻璃窗,只见窗子上隐约有一道瘦长的黑影一闪而过,立刻进入了警觉状态,“有人跟着我。”
她迈开腿,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奔跑起来,但是那个人并没有直接跟上来,而是突然不见了。
云染用力打开安全通道的门,单手在扶手上用力一撑,身体轻盈地跨过了上方的护栏,悄无声息地把自己隐藏在阴影里。
那个跟踪她的人显然没预料到她会突然跑进安全通道,而且很快就没了声响,他迟疑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推开门,也走了进来。
他朝下行的楼梯张望了几眼,正要往下走,忽然被一股沉重的力道锁住双臂,砰地一声按在了墙上,只听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跟着我干什么?”
万籁俱静。
那人清晰地听见自己的手腕关节发出了咔咔的脆响,双臂痛得连一点劲都提不上来,立刻讨饶:“哎呦——哎呦,你这小姑娘这么凶,是想直接把我这老人家的手骨都拧断啊?!”
云染一听他的声音,立刻就松开手,面色不虞:“余老,是你先偷偷摸摸地跟在我身后的。”
住院部的地下室据说是停尸房,用来储藏没人认领的尸体。
医院的护士们总喜欢说起这些事,吓得病人都不敢晚上跑出病房来,老老实实地关门睡觉。
要是胆子一点又迷信的女生,早在刚才就被吓破胆了。
余老穿着长长的白大褂,口袋边上还别着一个名牌,上面写着:主任医生余年成,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老花镜,头发整整齐齐往后面一梳,看上去人模人样,一点不像那个在公园里输了棋还耍赖的老头。
他转了转自己的手腕,抱怨道:“这不是你最近都没来公园陪我下象棋了,我这才去打听你的情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