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秀莲住的院子不大,胜在小巧别致,种竹栽花,错落有致,也引了几只蜂蝶流连不去。
柳家的在前引了陈绮罗主仆到客厅,陈绮罗满面笑容的相随,春草微沉着脸跟随,一众丫鬟婆子随侍身后。
进了客厅,柳家的请陈绮罗坐了上坐,又叫了伺候的小丫头上茶,等茶送进来了,柳家的亲自端给了陈绮罗。
春草上前一步接了过来,然后放在桌子上。
陈绮罗笑笑说道:“还请柳妈妈进去通报一声,请妹妹出来一见。”
“是,是,夫人您先坐,”柳家的连连点头,随后就进了内室。
内室里杜秀莲一双美丽的大眼盛满惊惧不安,看着柳家的喃喃问道:“她来做什么?她是怎么知道的?骆郎有没有来?快叫人去找骆郎过来。”
柳家的双手一拍,说道:“我的姑奶奶啊,别管她是怎么知道的,也别管她是来做什么的,你不见她,在这里瞎猜是猜不出来的,出去见个礼吧,她人都来了,想怎么样你也躲不过啊,就是去找大人,又哪里来得及呢。”
看着杜秀莲满目惊惶,柳家的又劝道:“奶奶也无需慌张,要我说也不必就去寻了骆大人来,——骆大人此刻正忙着圣上交代的大事,谁敢和当今圣上抢人啊,你只管去见她就是,我看她面上和善,听她自称姐姐,又叫做你为妹妹的,倒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杜秀莲看向柳家的,软声软语可怜兮兮的说道:“我好怕,柳妈妈,我不敢出去见她,我可以不出去吗?”
“妹妹不必出去,我进来就好了”,伴着一道清亮的嗓音,陈绮罗含笑走了进来,“按说今日,原是我唐突了,怨不得妹妹惊惶。”
杜秀莲抬起头来,就见一个面上妆容精致,身上穿妃色百花穿蝶云锦织缎裳,下着流彩暗金绣百花八宝裙的瘦削女子举止雍容的走了进来,她这间内室,一时满室生辉。
杜秀莲娇娇怯怯抬脚地走上前去,给陈绮罗见了礼,心底微动,原来骆郎的夫人竟然生得这样貌美不俗。
骆郎他,他怎地放着这般貌美的夫人,竟然还会看上自己?想来男人都是三心二意的,这话看来不假。
陈绮罗伸手扶起她,微笑说道:“妹妹快别这样,我听说了妹妹是神仙般的人物,心里急着想要见一见,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呢?”
杜秀莲温声细语说道:“夫人不要这样说,原本就是应该我去拜会您的,就怕奴家粗陋,污了夫人的眼。”
陈绮罗笑着牵起杜秀莲的手说道:“妹妹不要这般客气,也别害怕,你我一样,我痴长妹妹几岁,你只叫我姐姐就是了,夫君近日繁忙,我一知道了妹妹,就一刻不停的赶了来亲自来接妹妹进府的。”
杜秀莲眼中现出一丝喜色,随即被一缕犹豫掩盖,婉言谢绝道:“多谢姐姐好意,妹妹在这里住着也挺好的,一时离了也极舍不得的。”
陈绮罗笑容愈加亲切,说道:“妹妹,以往我不知道你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断然没有还让妹妹在外面住着的道理。”
杜秀莲垂头不语,进骆府自然是极好的,她也没少和骆青远提过,无奈骆青远始终不允,可是陈绮罗亲自上门来接她,她自然是不信陈绮罗的。
陈绮罗的目光略过杜秀莲发顶的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目光微凝。
一个月前,大福元的娘子去家里的时候,拿了钗环的样子供她选首饰,其中就有这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她是一眼就看中的了,当时骆青远也在,只说这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与她极不相配,陪着她又选了别样的,她虽然对那如意钗心生喜爱,却也依了他的意没有买下这根钗子。
不成想那只她极喜爱的钗子如今竟然出现在另外一个女人的头上,还是她夫君偷偷藏起来的外室,陈绮罗的心微颤,面上只是神色不改,携了杜秀莲的手说道:
“妹妹,夫君常常对我言说这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是从来不曾这样想过的,况且我又一直无所出,我啊,也一直给他张罗着再娶进门几个呢,也好给骆家开枝散叶,不想他便愚于此言,每每用此语搪塞于我。”
陈绮罗顿了一顿,笑道:“不想夫君竟然也因此不肯接你过门,想我也不是拈酸吃醋之人,也不是那不大度的,既然有了妹妹,还傻守着昔日之言语做什么,夫君糊涂,妹妹可不能糊涂,这样没名没份的算什么,况且夫君在朝中不大不小的也做了个官,倘或被那卑鄙小人参奏了一本,说德行有失,岂不是无妄的祸事,没的让人白白糟蹋了夫君与妹妹的一番真心相爱之情不是。”
杜秀莲欲言又止,神色犹豫不决。
陈绮罗笑问道:“可是妹妹嫌弃姐姐,不肯和姐姐共侍一夫?”不待杜秀莲开口,顾自说道:“妹妹放心,姐姐自知自己蒲柳之姿,实难堪配夫君,姐姐必会自请下堂,成全妹妹和夫君。”
杜秀莲脸现惶恐,说道:“姐姐折煞死我了,妹妹只求姐姐能容得下我,并不敢贪心。”
陈绮罗重重握了杜秀莲的手笑道:“妹妹放心,但凡有姐姐在的一天,必定与妹妹同起同坐,不分大小。”
杜秀莲柔弱一笑道:“姐姐大不必如此。”
陈绮罗亦是一笑,说道:“姐姐痴长你几岁,你就听姐姐的话就是。”
陈绮罗亲热携了杜秀莲便往外走,一面说道:“妹妹这就随我进府去,过得几日夫君忙过了这一阵,必定让他风风光光的娶了你进门。”
杜秀莲挣脱不得,说道:“姐姐且慢,妹妹暂且住在这里就是,好多的东西没有收拾呢。”
陈绮罗就转头吩咐春草说道:“你派几个稳妥的,把莲夫人的东西都搬府上去,倘若有人毛手毛脚的,打坏了东西器皿,我剁了她的手。”
春草答应了一声“是”。
陈绮罗后面几句话寒意凛然,杜秀莲听了,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
陈绮罗笑道:“妹妹别怕,妹妹不掌家不知道,这起子人素来是欺软怕硬惯了的,不严厉点儿的,早不知道会被他们拿捏成什么样子了。”
杜秀莲低声应了一句:“姐姐说的是,”然而心里终究是不安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