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外一座山,名为九绝山。与四周低平的山丘不同,九绝山高耸入云、层峦叠嶂,也因为常年云雾缭绕、寒气逼人,所以鲜有人迹。
而此时,瑞阳公主在贴身侍女云岫和寒雁的陪伴下,来到了山顶的松雪寺。
瑞阳公主刚踏入寺门就看见方丈站在佛像前,似乎已经等待了许久。他见到瑞阳公主来访,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女施主,好久不见啊。”
瑞阳也回之一礼,恭敬地说:“的确好久不见。许久没听大师讲的佛经了,今日特来请教。不知您是否有空?”
方丈心下了然:“自然是有的。女施主请跟我来。”说完便带领瑞阳公主和她的两个侍女向后面的禅房走去。
等瑞阳公主走进禅房,方丈就止步了并没有跟进去,而是把门关上在禅房外等待。
禅房中早已有一中年男子在其中等候。中年男子名为莫广,原是废太子齐先柏手下的一个得力干将。但如今,他干黑枯瘦穿着朴素,倒更像是耕地的农民或者山上的猎户。
三年前皇上下令追捕废太子即其党羽时,禁军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其踪迹。但是废太子为了保全自己的部下主动现身,一人担下所有罪责被处死,而剩下的人虽免于一死但是被判处流放。在流放途中,瑞阳公主暗中用病死的尸身换下他们,造成了他们流放途中不堪受苦而病亡的假象。
然后瑞阳公主又将他们和他们的亲眷安置在九绝山上。为了掩人耳目,她还派人修建了这座松雪寺以便相见。即使被人察觉自己的踪迹,她也能以进山上香之名遮掩过去。
莫广跪下行礼:“属下参见公主。不知公主此次来,有何吩咐?”
“前几日,几位大臣以东宫空置为由,重提立太子之事。”
“催立太子的朝臣们大多拥护纯贵妃所出的庄王,也有一部分支持鲁王。鲁王敦厚老实但愚钝平庸,难成气候;庄王这几年倒是下了些功夫,不仅许多大臣对他赞不绝口,连父皇似乎都有些偏向他。”
莫广说:“可自古立储就是以嫡长论。嫡在长前,无嫡才立长。太子之位也应该由殿下的弟弟五皇子继承啊。”
“五弟年幼,尚未显露出才能;而庄王治事多年,颇有才干。”瑞阳幽幽说道,“按理说,由庄王继位也无无可厚非。可是太子哥哥的冤屈还没有得以平伸,且根据多年的调查,此事怕是与庄王一党脱不了关系......”
莫广当下便明白了瑞阳的意思,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们尚能苟活于世,皆拜殿下所赐。我等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莫叔言重了。不过本宫的确有事想请您出出主意。”,她说道,“我虽有培养了许多暗探,但朝中却没有可依仗的势力。现下不知该如何才好。”
莫广思忖片刻,说道:“属下记得,皇后娘娘的父亲沈岐山现任礼部尚书一职,这是殿下最牢固也是最稳定的势力。另外,朝中一些中立的大臣,殿下也可争取。”
“可本宫最想要的,是一股能掀起朝堂风浪的新力量。”瑞阳皱眉道。
搅动朝堂的新力量?莫广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但他立刻想到,马上就到了八月秋闱的日子。而公主所指的,新且强的势力,难道是指将来选拔出的新科进士?
思及此处,莫广向前一拱手:“属下不才,罪臣之身无法为公主效力。倒是我门下有几位学生可堪一用,只是他们乃是罪臣之后......”
瑞阳公主见莫广明白了她的意思,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她轻扶他起身,感激地说:“莫叔放心,本宫会让外祖父的人给他们安排清白的户籍,顺利地参加科举考试。其中脱颖而出的人,本宫必当重用,绝不会辜负您的一番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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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面,九绝山上通往松雪寺的石阶上,有两位少年缓步向前。
一个侍卫装束的少年抱怨道:“公子,我们为什么非要上山啊?”他皮肤黝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是一位健康阳光的少年。
“我听山下居民说,这山上有一座松雪寺。含光,我们上去看看吧。”被称作公子的少年走在他前面,转过头回答他。
他的眼睛十分深邃,高挺的鼻子下面是一张薄唇,生得十分俊美。他身着暗青色锦衣,腰间挂一块白玉,很是温文尔雅。
他是齐国公的独子,名叫文珩。他外出游历多年,如今回到了京都。
文珩原本是打算直接回齐国公府,但听说此地新盖了一座寺庙,又思及亡母生前极爱礼佛,就决定上来看看。
“这九绝山山路又陡、雾又大,这松雪寺小的连听都没听过。都说庙小容不下大佛,我看这寺庙里的也不是什么有名的佛祖。”
含光实在是走的累了便停下了脚步,看着前面仿佛没有尽头的台阶越加没有耐心,忍不住将火撒到了寺庙上。
文珩笑骂道:“你这皮猴话多又爱犯懒,就不该带你出来。庙小容不下大佛是这个意思?你跟着我游历这几年半点书没读进去,真是没有长进。”
含光嘻嘻笑了一声:“公子云游四方是为了学知识长见识,我跟着公子是为了保护公子的安全,这目的就不一样。再说了,公子天资聪颖,小的迟钝笨拙,学不到什么也正常。”
文珩却不吃他这一套,板起脸严肃地说:“有时间贫嘴还不如赶紧赶路,到时候天黑了下山可就真的难了。”含光见状也不再多言,乖乖跟在主子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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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刚踏入寺门,就迎面撞上了正打算离开的瑞阳一行人。
今日天气略凉,山上更是寒冷,瑞阳公主没想到会在寺中碰见陌生人,所以未曾带遮挡面庞的帷帽。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半晌没有挪步。
文珩倒是有礼貌地向后退了几步,温声道:“在下前来松雪寺上香,不想冒犯了姑娘,还请见谅。”
“无妨无妨,是本...我自己不小心。公子若想上香还请自便,我们先告辞了。”瑞阳匆匆答道,声音中还带着一丝紧张。
不过她很快恢复了冷静,行了一礼,然后在随行的云岫和寒雁的陪伴下离开了。
文珩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含光在一旁打趣道:“中间的姑娘一身素衣仍难掩她的美貌,尤其是那双眼睛。我瞧公子这样,莫不是看上了那位小姐?”
“那位姑娘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贵气,想必是出身名门。还偏偏要来这荒僻的松雪寺,真是奇怪。”
文珩察觉出古怪,不禁微微皱眉。但他却又想不出其中缘由,只能将此事放在心底。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从回京第一日起,他所遇到的人与事会越来越复杂、所陷入的泥沼会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