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灼灼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脸上，瑞阳公主难免有些不自在，微不可查地向后退了一步。

襄王终于回过神来，用手指着对面的瑞阳公主，眼睛却望着皇上，声音似乎有一些颤抖：“这位是？”

“她是暄儿。三弟，你离京太久了，连暄儿也不认得了，她小时候你可是抱过她呢。”皇上自然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瑞阳公主的闺名为齐暄，不过大家都习惯以她的封号称呼，例如皇上就常唤她为“阳儿”，而瑞阳骤然闻得父皇叫她的本名，反倒有些不习惯。

“是臣弟眼拙了。”襄王忍不住又瞧了瑞阳一眼，勉强压下眼中复杂的神色，然后接话道，“臣弟走的时候暄儿还那么小。女大十八变，变得我都认不出了。”

虽然两人之间的对话很平常，但瑞阳总觉得透着古怪。

虽然她和襄王叔叔小时候见过，但那时候她太小根本记不得，加上多年未见，今日应该算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但方才襄王望着她的眼眸，如同一泓落入石块的潭水，除了表面上惊讶的波动，底下还藏着些......伤感和怀念？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瑞阳总觉得父皇在说她的名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瑞阳公主满头雾水，并没有留意到站在她身后沈皇后的异样。从刚才襄王与皇上交谈开始，沈皇后就只低着头搂着五皇子的肩，对正在发生的一切只作不觉，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揭示了她内心的不安。

而在场的其他人则因为猛虎暴起一事心有余悸，使得原本围猎的刺激和收获的喜悦也被冲淡了许多。

不知是因为意外而被扰了兴致，还是为了替襄王遮掩他奇怪的言行，皇上皱着眉轻咳了一声：“百兽之王虽然珍稀，但太具野性极易伤人。带下去关在笼子里，不要轻易将它放出来。”

几个侍卫得了命令，上前将这老虎死死制住并抬了下去。

这时，庆妃又出言道：“陛下，臣妾看这天色已晚不如提前开宴，襄王殿下旅途劳累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皇上心里很是挂念这个弟弟，听了她的话觉得十分在理便下旨准备回宫，然后便揽住襄王的肩亲密地与他说话，竟也忘了嘉奖齐先炎的擒虎之功。

庄王面上虽然毫无波动，但他藏在袖笼里双手不由地紧握成拳暴露了他的不甘，只是，并再没有人去关注了......

——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车架便行至宫中，众人一道前往月华台。

月华台位于宫中西北角，建在高地之上，可供人闲来时乘凉赏月。而此次太后太后庆寿的晚宴就定于月华台，由尚宫主持兼有司膳从旁协助，所以当众人返回宫中到达月华台时，宴会和菜肴已然布置好了。

空中纷纷的灿烂烟火将月亮都比了下去，台上歌姬的曼妙歌声四处回荡，一片夜宴的笑语喧哗。

瑞阳公主坐在后方的座位上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切，但这样难得的热闹欢腾并没有使她的心平和了起来，反而让她头脑一团乱麻。

“殿下可是有烦心事？可要去散散心？”在一旁侍候的寒雁见瑞阳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寒雁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大好了，这次瑞阳公主带她赴宴，也是希望她可以出来活动活动。

考虑到这点后，瑞阳微微颔首，在寒雁的搀扶起身，悄悄离开了晚宴，向月华台后面的镜湖走去。

镜湖是月华台后方的一处人工湖，因湖水清澈平静故称“镜湖”，依傍在其旁边还有一方凉亭，最适合人们坐下来休息了。

葱葱的草木将微弱的月光和行走在其中的人隔绝开来，若不细心留意很难发现踪迹。瑞阳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踩着铺着鹅卵石的小路往镜湖走。

突然耳边传来的脚步声打乱了她的思绪，她下意识地拉着寒雁一起躲到路边的树后，不想与来人碰面。

透过树枝的缝隙，瑞阳公主瞧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缓步走来。后头走着的是一个瘦小的太监，他的腰自然地弯着，两手十分恭敬地交叠在身前，面目还算清秀，瑞阳瞧着很眼生，似乎并未见过他。

但前面的那个着深紫色长袍的男子，瑞阳一眼就认了出来，竟然是李绥！

他伏下身子，在小太监耳边低语，像是在嘱咐什么。清冷的月光映在他的眸中，一双狭长的眼睛闪着清明的光，脸上从容淡定，完全不见平日痴傻的样子。

李绥果然有问题！

思及他之前对她的不敬和恶意，瑞阳公主心中的怒火冒了三丈高，但她还是咬牙忍住了，等到两人远远走开了才出声。

“寒雁，你现在立刻去禀告父皇，就说本宫不见了，让他立刻派侍卫来找。”

“那殿下您呢？”

“哼，本宫倒要看看，他玩得什么把戏！”

话音刚落，瑞阳公主便急匆匆地朝李绥消失的方向追去。寒雁也想抬脚跟上去，但又想到瑞阳下的指令，果断扭头朝月华台折反。

寒雁担心主子的安危，一边加快了步子，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殿下不要出什么意外啊。

悄悄跟上去的瑞阳，内心并不平静，这一日之间，许多事情的发展都超乎了她的认知。

她的思绪越来越乱，脚上的步伐也不由加快，似乎身旁景色的移动能带走她的烦恼。等她感到腿脚酸软时已走到丛林深处。

夜深露重，身旁的树木乍看之下像是披着黑色破烂衣服的恶人，素来不信鬼神的瑞阳也不禁害怕起来。

不知是否因为疑心太过，瑞阳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她不由地加快脚步朝前面透着亮光的方向前进。

待拨开挡着的树杈再度踏上平地时，瑞阳惊奇地发现她面前竟然有一片湖。她在宫里长大，倒是第一次见到这片湖。

这湖的大小只有镜湖的三分之一，湖水也不甚清澈，湖面上还飘着有许多浮萍，四周的地上遍布着落叶和断枝，像是荒废许久无人打理的样子。

瑞阳很是好奇，便大着胆子走到湖边看看。这湖流速极快，水流从湖底不断涌上来，看来是个活水湖，它的水流与地下相通，看流向似乎是通往宫外。

她蹲下身子挽起衣袖，正欲将手伸进湖中试试水凉不凉，却见湖面上的倒影中出现了另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