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们现在所搭乘的小船相比,眼前的这一艘简直是庞然大物。
船身长约十丈,宽约三丈,因为吃水的原因看不清深度,但估计至少有两丈八。挂在桅杆上的帆布大而结实,再加上“上平如衡,下侧如刀”的形状,足以让船在海上自由航行。
待瑞阳一行人坐着的小船靠近时,有人从上面抛下一条用绳索编成的软梯,应该是让他们上去的意思。
张天一把他的小船固定好,然后主动提出来:“我先上去吧,你们跟在后面就行,小心别掉下去。”
他搓了搓双手,然后用力握住绳子,双脚踩在绳梯上,很快就上去了。其他人虽然不太适应摇摇晃晃的软梯,但终究还是勉强成功了。
在瑞阳公主落地的瞬间,她看见不远处的甲板上立在一个年若四旬的中年男子。他身着一身赤黄色锦袍,腰间系着一把长剑,脸方眼长,皮肤红黑,一手捋着络腮胡,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她。
注意到瑞阳公主回望了过来,他躬身行礼道:“草民张宽,拜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瑞阳公主道。
此番能够顺利地见到张宽,让瑞阳公主松了一口气,不过随着她不断地平复呼吸,船上浓重的咸味和鱼腥味不可避免地钻入了她的鼻孔,让她难受地蹙起了眉头。
张宽见她神色不对,也不在意,温和地解释道;“因为这两个月都只能在海上漂流,船上储存的食物很快就吃完了,不得已只能以海里的鱼和水为生,所以味道有些大,让殿下难受了真是抱歉。”
在别人的地盘上不自觉地露出嫌弃的表情,瑞阳公主也觉得有些尴尬,连忙摆手道:“张宽先生多虑了,本宫只是一时不习惯,过一会儿就好了。”
听了她的话,张宽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瑞阳公主此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真正见到张宽后她才明白为什么路县的乡亲们都很拥护他。
处事小心谨慎,待人友善得体,时刻考虑他人的感受,最难得的是身在困境还能始终如一,单单这一点就是很多人无法做到的。
和这样通达明理的人谈判,她可以轻松很多。
这样想着,瑞阳公主开口道:“张宽先生,我们也该谈一谈正事了。”
原本还在保持着微笑的张宽立刻收起了笑容,严肃起来,他也明白自己的事情若再不解决就很难办了。于是张宽将众人遣到一便,和瑞阳公主两人站在船舷旁说话。
“不知公主殿下准备如何处置我和我的属下?”张宽恭敬道,其中还带了几分不安。
“本宫哪里有权力处置你们,结果如何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选择。”瑞阳公主摇了摇头,“您如此问,可是有什么疑虑?”
张宽:“我也明白,招安是我最好的选择,但如此一来,我和各位兄弟头上这顶海盗的帽子就真的摘不掉了。”
张宽的顾虑也不无道理,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是遵纪守法的良民,无端被人诬陷为海盗,以后说不定还要这样不堪的身份过一辈子,任谁都受不了。
这个时候,瑞阳公主倒想起了之前李绥说的一句话,此时用在张宽身上正好:“比起性命,名声这东西实在是不值钱。”
站在远处甲板上的李绥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原本转过去的头直直地对上了瑞阳公主的眼睛,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本宫之前也听说过你们商队的事,但无论如何,现在都没有人证和物证可以证明你们清白。如果不选择归降于朝廷,到时候必会有海军前来缉拿你们。且不说你们能在训练有素的士兵手下逃多久,只靠海水和海鱼为食,想必也不能坚持很久吧。”她继续道。
瑞阳公主说的话揭示了张宽心中隐藏着的忧虑,海水和鱼虽然可以提供他们几个月在海上生活的口粮,但其中所含的盐分太多,若长时间食用必定会导致人的身体慢慢虚弱,最后不治而亡。
年轻人倒还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但稍长的人就不一定了。在他的船队中,有很大一部分的船员都已经三十多岁了,因为最初在挑选时择的都是经验丰富的水手,而经验这种东西往往都是在时间中慢慢积累而成的。
想到一直跟着自己的忠心的船员,张宽心里也不好受,眺望着一望无垠的海面长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原本带给他们平静和自由的大海,现在却成了囚禁着他们的无形牢笼,这样痛苦的日子实在快要把他们逼疯了。
在一旁耐心等待的瑞阳公主,静静地观察着张宽的表情,见他从皱眉思索到抿嘴发愁,从抿嘴发愁再到怅然无措,明显是内心在不断动摇。
见张宽已有偏向,瑞阳公主干脆再推他一把,开口道:“张宽先生,只要您能带着你的同伴一起归降,本宫保证不动你们一分,而且若找到机会,一定竭尽全力为你们洗脱罪状。”
张宽听了她的眼睛一亮,像是溺水的人在挣扎时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欣喜的神情立时涌上了他的脸。
可就在张宽张口欲答应的时候,船身突然猛烈地一震,瑞阳公主根本来不及反应,立刻失去平衡倒在了船板上。
张宽因为常年从事海上贸易,早已习惯了海浪带来的颠簸,所以没有摔倒,不过看他勉强扶着船栏的样子也有些狼狈,看来这次的震动并不一般。
只听见张宽高喊问道:“怎么会火炮爆炸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刚才突如其来的动乱,张宽手下的船队也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他们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站在船头的航海长举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观察,片刻后惊慌地回复道:“宽爷,不好了!前方有多架战舰朝我们驶来,看起来是冲着我们来的啊!”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瑞阳公主已经在寒雁和云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听到有不明身份的人来袭,心里也有些害怕,问道:“张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