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稍等，让我先去探探情况。”张宽口上仍然温和，试图暂时稳住瑞阳公主，但他微微僵硬的神色还是暴露了内心的焦虑。

到了此时，炮弹爆炸而引起的水浪已经平息，所以张宽现在可以大步地往前走。待他走到船头时，敌方的舰艇与船的距离已经变近了。

张宽一把夺过航海长手中的望远镜，举到他的眼前，亲自观察前方的情况。

通过望远镜的镜片，可以看到有三架战舰朝他们驶来，侧边的两架从未见过，但当张宽看见中间的那艘红色的船时，他握紧了拳头，明显是认识的样子。

张宽死死地盯着前面空中飘扬着红色旗帜，咬牙切齿道：“太背了，竟然这个时候遇到了‘红珊瑚’!”

“‘红珊瑚’？”瑞阳公主扶在船栏，屈着膝盖慢慢走了来船头，听到张宽的带着怒气的喝声，所以有此一问。

瑞阳公主久居内陆，对位于沿海的福州有不了解的地方也正常，张宽便给她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福州是成朝与周边岛国进行海上贸易的重要门户，因此不少有着歪心思的人打上了劫运货品的主意，也就是成为了海盗。在福州的众多海盗中，有一伙实力不错的海盗团，他们的船和旗帜都用了鲜艳的名叫“红珊瑚”。

与其他鱼龙混杂的海盗团不同，“红珊瑚”的海盗们身手不凡、训练有素，有传言说他们原本是杀手，后来不知为何来了水上，不过海盗也算是水上的杀手，他们也不算彻底离了老行当。

而张宽的商船虽然经过改装，船上安了几门大炮，但大部分的火炮和弹药在上次的冲突中用掉了，加上他们一直没有靠岸，补给自然也没有了。在如此匮乏的情况下，肯定不能硬拼，只能逃了。

“敌船马上就要追上我们了！赶紧调转船头！这里再来两个人一起转舵！快！”张宽转头朝后方驻守的船员大声喊道，在一片慌乱中，他的命令让大家重新找到了方向，“二队立刻下层执桨，保证商船可以全力冲刺！其他人拿上刀跟着我，如果被敌人追上，我们一起把他们杀退！”

“收到！”船上五十多个船员齐齐呐喊，一扫刚才疲惫虚弱的状态，立刻进入了激昂的备战状态。

这是瑞阳公主第一次来到海上，也是她第一次遭遇海战，原本应该因为糟糕的运气而捶胸顿足，但此刻她看着这些海上的水手们，莫名地觉得体内的血液沸腾了起来。

从前读诗集时，瑞阳公主曾经读到过一首诗，题为《东沟行》：

“濛濛北来黑烟起，将台传令敌来矣，神龙分行尾衔尾。

倭来倭来渐趋前，绵绵翼翼一字连，倏忽旋转成浑圆。

我军了敌遽飞炮，一弹轰雷百人扫，一弹星流药不爆。

敌军四面来环攻，使船使马旋如风，万弹如锥争凿空。

地炉煮海海波涌，海鸟绝飞伏蛟恐，人声鼓声噤不动。

漫漫昏黑飞劫灰，两军各挟攻船雷，模糊不辨莫敢来。

此船桅折彼釜破，万亿金钱纷雨堕，入水化水火化火。

火光激水水能飞，红日西斜无还时，两军各唱铙歌归。

从此华船匿不出，人言船坚不如疾，有器无人终委敌。”

这首诗描写的是两国的海军在海上相遇后展开的一场激烈战斗的情景。

从诗人的角度看，他所在国家的士兵和船舰并不如敌国的精良，但他们即使知道自己实力稍逊一筹也没有丧失战斗意识，一直保持冷静，通过运用头脑和谋略和敌方达成平手，最终各自退归。

最后一句“人言船坚不如疾，有器无人终委敌”，赞扬的正是本国将士的忠贞与智慧，而这些原本只存在于诗篇中的语句，瑞阳公主在眼前的船队上看见了。

她费力地抄起船板上的一把刀刃，晃悠悠地走到张宽身边，坚定地说道：“宽爷，我同你们一起杀敌！如若你们最终逃不过，就把我交出去好了，海盗想要的无非是金银财宝，他们挟持我比杀掉你们有用的多。”

瑞阳公主有力的目光和话语让张宽很是动容：“殿下放心，我等拼尽全力也不会让您伤到分毫！”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脚下的商船已经调转了方向，此时正全力朝前方冲刺，但后面的三艘船舰体积小速度快，没花多少时间就赶了上来，大有死死咬住不放的形势。

三艘船舰中，数“红珊瑚”的速度最快，它的船头和商船的船尾多次差点撞到了一起，而且上面还聚集了很多持刀的凶徒，随时准备利用长木板冲过来。

在人群中，一位身材高大的红衣蓝裤男子特别显眼，不仅是因为他夸张的服饰，还因为在一头黑色的飘逸长发下，长着一双湛蓝的眼睛和略显凶横的鹰钩鼻，是明显的外邦样貌。

他脸上挂着张扬且邪气的笑容，朝张宽所在的方向叫嚣道：“张宽，是男人就别躲在后面，痛快地出来受死吧！”

站在他身后的那些小喽啰也跟着起哄起来，口中喊着粗俗不堪的语句，纷乱吵闹的声音如浪潮般打来，想要压倒对方的气势。

张宽走上了船尾的甲板，丝毫没有被敌人的谩骂所影响，温和地答道：“蓝眼鹰，你我之间并无恩怨，不如你放我一马，等我平安回到岸上，必定以重金酬谢。”

瑞阳公主一直留意着周围的状况，此时听到张宽的话，就在心里偷偷记了下来，原来“红珊瑚”海盗船的船长叫蓝眼鹰。

“不愧是人人称赞的宽爷，果然大方啊，”蓝眼鹰豪气地笑道，但随后他就作出一副惋惜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不过可惜啊，有人指名道姓地要我来取你的性命。干我虽然干的不是正经行当，但基本的诚信还是要有的，已经接了的活断断不会反悔。”

听他的话，是不愿意放过了张宽了，再这样下去恐怕整艘船上的人都会没命。

原本蹲靠在船边的瑞阳公主站了起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朝蓝眼鹰高声道：“本宫乃当朝的瑞阳公主，识相地就赶紧退下，若敢伤张宽和这些船员一分一毫，本宫绝不会放过，若你们下手杀了本宫，就会摊上谋害皇室和辱杀官员的罪名，最终朝廷也不会放过你们。本宫劝你们还是想想清楚，不要为一时之利而自断活路！”

“哈哈哈哈哈，真是精彩的发言啊！”蓝眼鹰丝毫不被她的威胁所触动，反而张狂地大笑起来，片刻后他那双如大海般美丽的眼睛，露出阴狠的目光，“不过，我美丽的公主殿下，你的命，也有人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