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房的灶台上盛好了一碗刚煮好的绿豆百合粥，从碗里升腾起的热气慢慢地浮了起来，将小李子的脸隐在了后头。

在他的旁边，忙完了的厨娘解下了身上的围裙，再用抹布擦了擦手。等她整理完后回头，却发现小李子还站在一边发呆。

“你怎么还在这儿？再不送过去，这粥就要凉了。”厨娘姐姐好奇问道。

小李子这才会过神来：“啊，我想再给公主煮个鸡蛋。”

“要我帮忙吗？”厨娘问道。

小李子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了，煮鸡蛋这么简单的事我一个人就行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厨娘姐姐往外面推，等到对方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呼了一口气。在转头张望确定附近没有人后，小李子又重新回到厨房，蹑手蹑脚地将门关上，走到了灶台前。

然后，他从不大的袖口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怔怔地盯着其碧绿透亮的瓶身看。

就在半个时辰前，纯贵妃身边的流云姑姑亲自来找他，同他说了一些话。虽然没有明示，但小李子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要让他立刻除掉瑞阳公主的意思。

而他现在手里的那个小瓷瓶，便是一早准备好了的上好鹤顶红，若是有人不小心沾上一滴，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尽管他一早就下了决心，但到了真正要动手的时候，心里又难以避免地畏缩起来，和未来的荣华富贵相比，区区一人的性命又算得上什么呢？再说了，自己只是将一个将死之人的死期提前了而已。

这么想着，小李子的心里似乎好受了许多。他拔开了用红布包着的木塞，小心地倾斜着瓶着，从里面倒出些粉末，然后他又用勺子搅拌了好几下。

确保粉末彻底地融化在粥里，小李子才将碗放到桌案上，往天福坛的一层走去。

等走到殿宇门口的时，小李子小心地往里面探头观察，看见瑞阳公主正安静地跪坐在软垫上，一双杏眼正平静地注视着摆在前方的神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李子调整好了心情，然后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轻轻地在门上叩了一下，说道：“殿下，我来给您送今日的早膳。”

瑞阳公主转过头来见到小李子恭敬地立在身后，脸上现出有些诧异的表情。

“今日怎么是李公公亲自送来？”瑞阳公主问道。

小李子面上带着适度的微笑：“负责送膳食的小宫女因为身体有些不舒服告了几天假，所以今天奴才就替她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饭碗从桌案上端起来送到瑞阳公主面前，嘴上还催促道：“今日厨娘做了绿豆百合粥，夏日喝最是清热解暑。”

小李子端着粥碗的手臂一直悬在空中，但迟迟没有人来接下。他疑惑地抬起头，却正好对上瑞阳公主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他一颗原本悬着的心又紧了几分。

小李子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问道：“殿下为什么这样看着奴才。”

“没什么。”瑞阳公主淡淡道。

虽然她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心里早就发出了阵阵的冷笑。小李子端绿豆粥的神情和当初那个想喂她喝醒酒汤的宫女如出一辙，一看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那这粥......”小李子试探道。

“本宫现在没什么胃口。”瑞阳公主瞥了一眼，佯装出随意的模样，“要不就赏给李公公吧，瞧您起得这么早，应该还没用早膳吧。”

小李子听了瑞阳公主这句话，吓得差点把魂给丢了。要知道那碗粥里可是他亲自放了有着剧毒的鹤顶红啊，尝一口就能要人命。

小李子赶忙摆了摆手，推脱道：“奴才已经用过早膳了，这碗粥留给殿下吧，等您什么时候想吃了再说。”

见瑞阳公主没有出言拒绝他的提议，小李子稍稍松了一口气，又将粥碗轻轻放下。正当他准备退下离开时，前方的瑞阳公主突然开口。

“李公公，你相信星象之说吗？”

瑞阳公主这句话问得让小李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毕竟前者就是因为所谓的星象之说被困在天福坛的。

小李子斟酌着开口道：“其实奴才对星象并不是很了解，所以也谈不上什么信不信。”

天福坛正殿中央供奉着无数的神牌，上面用金漆写着各种星宿和神仙的名字，在安静的祭坛中显得无比肃穆。

然而瑞阳公主似乎完全不把眼前的一切放在眼里：“不知道旁人是什么想法，但本宫是一点都不信。星象之说，不过是人们自欺欺人的寄托，只有那些愚民才会相信。”

这些话在小李子听来就是瑞阳公主对她被软禁在天福坛的不满和埋怨。

“奴才能够殿下的心情，但殿下还是慎言的好，毕竟下旨让您待在这里的人，是陛下。”他提醒道。

瑞阳公主轻笑道：“父皇贵为天下之主，怎么会相信这种没有根据的星象之说。还不是齐先炎那厮从中作梗，故意陷本宫于如此境地。”

她的话语带着明显的怒气，像一块燃着了的石头重重地砸在土地上，震得小李子眉毛一颤一颤的。

似乎嫌自己心里的怒火还没有完全地发泄出来，瑞阳公主又接着恨恨道：“待父皇撤了旨意，本宫出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千刀万剐。你知道吗，之前在福州招安的时候，他还派人来刺杀本宫呢？不过后来那人就被抓了起来，听说双手双脚都被打断了，还被弄瞎了一只眼睛，啧啧啧，真是狠心啊，下这么重的手。”

这些话从瑞阳公主口中说出来完全轻松的样子，但在小李子听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根据她的描述，如果自己替他办事不利，庄王殿下不仅会对自己下死手，还会在自己死前拼命地折磨自己。

而他今天并未能够成功地完成纯贵妃交给他的任务，是不是意味着他也会同从前庄王派去刺杀瑞阳公主的人一样，被残忍地杀害呢？

想到这里，小李子就害怕地不得了，冷汗不断地从额头上冒出来。他刚想用袖子去擦拭，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隆隆地车架声，惊得他立刻抬起头来，而就在那一刻，他看到了瑞阳公主眼底嘲弄的眼神。

小李子还没来得及思考那是什么意思，就见瑞阳公主抬步从殿宇中走了出去，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欣喜：“等了那么久，总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