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阳公主暗含警告的一番话如同一记鞭子狠狠地打在了张金庭的脸上,用火辣辣的现实将他从迷乱的精神状态中抽离开来。
张金庭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勉强地站定下来。
是啊,他怎么给忘了,他的身后还有父亲还有张氏族人。从他出生被冠上张姓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便和其他许多人牢牢地绑在了一起,一步一行都由不得自己。
就好像当年,他正为考取到探花这一名次而踌躇满志时,父亲带着复杂的神情告诉他,自己在琼林宴上被大公主看上了的消息。即便他再不情愿,也只能跪下接收赐婚的圣旨,眼看着向往已久的仕途之路断在了自己的跟前。
现在,即使心中有万分的恨意促使着他对豫宁公主下手,他也必须忍下来,不仅为了他自己,还为了养育他成人的亲族。
想到这里,张金庭也冷静了下来,原本充满怒火的眸子灰暗了下来,慢慢地垂到地上。他机械地转身离去,临走时没有看任何人一眼,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豫宁公主含泪的眼眶。
见张金庭走了,瑞阳公主总算送了一口气,她刚才是真的害怕他对皇姐造成过分的伤害。
她走上前去查看豫宁公主脖颈上的伤痕,却发现她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敞开的门口看,整个人像失了魂一般。
瑞阳公主轻轻地握住了豫宁的手,将她的声音放至最柔:“皇姐,你还好吗?”
然而她轻柔如羽毛般的话语并没有起到任何安抚的作用,反而让豫宁公主跳了起来。豫宁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原本悲伤的眼眸现在突然变得快要喷出火来。
“本宫和夫君闹成这样,怎么会好?”她厉声问道,“你竟然还敢踏足本宫的府邸,真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暗地里耍了什么把戏?”
瑞阳公主一脸懵:“我做了什么?”
看着她此刻无知单纯的面庞,豫宁公主的脑海里就不可控制地想起玉珠那张迷惑男人的纯真样子,还有那日她找上门来时说的话。
“你们这些贵族真是可笑,以为用点钱财就可以把我打发走,做梦!”玉珠不屑道,她顿了顿,似乎从自己略带惊讶的表情中发现了什么,“原来这不是殿下授意的啊,倒是玉珠无礼了。不过夫妻间的家事让一个外人插手,未免显得殿下太无能了些。”
豫宁公主原本是想雇人将玉珠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她认为如果玉珠消失了,且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自己,那张金庭早晚会回到自己身边。
然而瑞阳公主瞒着她并在她感到耻辱的夫妻私事中插了一脚,让豫宁很是生气。
“难道不是你先去找了那个女人,还给了银两让她离开?”豫宁公主质问道。
瑞阳公主先是为豫宁已知晓这件事而感到讶异,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此事应该是玉珠透露给豫宁的。
瑞阳公主心道不妙,以豫宁姐姐的性子,定是恨极了自己隐瞒她而自作主张的行为。
“皇姐,我这么做也是希望你和姐夫早日和好,并不是有意隐瞒你的。我想着,此事若可是悄无声息地化解,便不必告诉你了。”瑞阳公主低声辩解道。
虽然她的确是这样想的,但是在豫宁公主眼里,她的一举一动完全就是不坏好心。
“你说的倒是好听,但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就是想借机看本宫的笑话!”豫宁公主尖刻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即使瑞阳可以理解豫宁公主因为与丈夫闹翻而转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但如此刻薄伤人的话语,饶是她有再好的脾气也容忍不了。
瑞阳公主委屈地说道:“皇姐,你怎么可以如此说我?我们平常虽有些不睦,但血脉相连,作为你的亲妹妹我怎会在此时落井下石?”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豫宁公主突然抬起头来,视线直直地吸在瑞阳公主的脸上,许久没有移动,她古怪的眼神让后者感到十分的不自在。
“亲妹妹?”豫宁公主道。
本应该富有温情的三个字经过她的口再吐出来后完全变了味道,暗含着一丝冰冷和嘲讽。而一旁的瑞阳公主不明白豫宁为何突然变了模样,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
另一边,豫宁公主似乎很是满意眼前人的神情,然后缓缓走到她面前,张开的朱唇莫名地给人一种像毒蛇吐信的感觉:
“你的确是我的妹妹没错,不过,可不是亲的。”
瑞阳公主被她的这句话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们姊妹二人都是帝后的女儿,怎么会不是亲的?
“皇姐,你该不是被张金庭气疯了,开始胡言乱语了吧?”瑞阳公主皱眉道。
豫宁公主轻笑了一声,然后摆了摆手:“我没有疯,也没有傻,我说的都是实话。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十分讨厌你吗?”
虽然瑞阳公主知道豫宁一直看自己不顺眼,但此刻亲耳从她的口中听到讨厌二字,还是颇让她意外。
她原以为姐姐与自己不对盘只是出于小女儿家的心思,但现在看来似乎另有隐情,倒不如静待下文。
见瑞阳并不打算开口,豫宁公主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之所以讨厌你,是因为你占了原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
其实这件事在豫宁公主埋藏了很多年,她本打算继续瞒一辈子,但此刻澎湃的情绪推着她将当年所知道的一切说出来。
那年她还只有六岁,正是活泼不知事的年纪,而皇上和皇后的膝下除了她还有一个三岁的儿子,也就是后来因谋逆罪名死去的太子柏。
三岁的男孩子最是调皮爱闹,所以即使豫宁很喜欢这个弟弟,也不太愿意陪他一起玩,她当时想着要是母后能再生一个妹妹就好了,女孩子一定比男孩子要乖巧懂事的多。
大约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希望,沈皇后在一个秋日被太医诊断出了身孕。
然而之前怀上太子柏的时候不同,这一胎似乎很是不稳,而沈皇后为了保胎只能在宫中静养,且皇上下了旨意,不允许任何皇子或嫔妃前去叨扰,以免伤了皇后的凤体和未来皇儿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