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沈姑娘?”花含烟回眸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女子,桃花妆虽然很魅惑但也掩盖不住她那纯净明亮又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眸。
“花大小姐,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沈清影看了看她们所处的这片花园,四周种满了曼陀罗和曼珠沙华,雪白色和血红色的花盘根错节,缠绕生长,花香幽远,花颜妖艳。
她曾在一些记载奇闻轶事的杂书中,读到过这种神秘且具有诱惑力的异域奇花,传说只要给它喂上一滴鲜血,它就能让喂血人看见死亡的尽头,更有甚者,还说能指引人们去往极乐世界。
花含烟方才目不转睛地直视着眼前这株红色的曼珠沙华,红花盛开,娇艳似火,若不是沈清影及时唤住了她,她怕是就要把手伸向那带刺的花蕊了。
“花大小姐,我曾听别人说起过,此花乃西域奇花,据说还有几分邪性,蕊心带刺之处当是有剧毒,还是小心些为好。”
沈清影快步走到花含烟面前,伸手握上她的手,“不过这宫里的花,还真是如传言一般,未央宫里花满庭,满园花香百花吟,我方才只转了几个地方,就好似瞧尽了这世间的万千花色!听说那边的海棠园也是极美的,我们不妨同去?”
在这样温暖和煦的日子里,花含烟的手却是冰凉的,沈清影自是察觉到了她的淡淡愁绪。于花含烟这般温柔恬静,处事大方得体,且丝毫不矫揉造作的姑娘,沈清影心下是颇具好感的。沈清影虽不知她的心事,也不想暗中打听她的私事,但她绝不能放任她一人留在这里。
“好。”沈清影的热情和关怀,皆是出自真心,花含烟知道她并无恶意,欣然应允。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尽管大多时候都是沈清影在说,花含烟在笑,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海棠园。
满园子的海棠花,有花苞尽绽的西府海棠,有花梗下垂似作娇羞状的垂丝海棠,还有颜色鲜丽的东洋金海棠,香气清甜,花姿典雅,真是繁开似锦,雅俗共赏的好花色。
园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甫一进园,沈清影就察觉到大家投来的异样目光,只是这回那些异样的神色倒不是针对她了,而是她身旁的花含烟。沈清影低声提醒了一句,“含烟,大家都在看着我们,你若是不喜,我们可以去别处逛逛。”
花含烟浅笑摇头,她比清影大上几岁,虽不过两面之缘,可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清影像极了她妹妹含柳,一个个的不是担心她这个,就是操心她那个。
沈清影不知道的是,花含烟其实早就对这些习以为常了,自那人走后,她便也没什么可在意的了。花含烟对那些人的目光视而不见,继续赏花,沈清影亦然。
少顷,一位姑娘满面笑容地向她们走来,“花大小姐,沈大小姐,我们正在以海棠花为题,对诗会友,两位定是来此一同赏玩的吧!”
沈清影莞尔一笑,不仅看呆了面前的姑娘,连身旁的花含烟也不由得看愣了,沈姑娘真不愧是人比花娇花无色,花在人前亦黯然的绝色花容啊!
沈清影的视线穿过那姑娘,远远看去,只见一位身穿淡黄的长裙,水袖翩然,青丝蓬松挽起,妆容清丽脱俗,姿态端淑的女子朝着她们微微一笑。沈清影心下了然,看来这位才是真正邀请她们的人吧。
不过呢,她可不喜欢做诗,沈清影笑着摇头,“这位小姐,我平日里只会舞刀弄剑的,从不参加这样高雅的游戏,断不敢因自己的才疏学浅而扰了大家的好兴致,还是你们玩吧。”
沈清影话音刚落,正准备带着花含烟继续赏花时,那位黄衣女子就缓步走来,“沈小姐出身将门,不喜会诗也是自然。不过花大小姐出身安国公府,老国公爷乃当代大儒,想来花大小姐定也是不俗之辈,何不同我们一起斗诗一番?”
一退一进,一息之间,沈清影和花含烟周围就围了好些小姐们,如果只有沈清影一人的话,便是飞身出了这海棠园也不过是一瞬的事情,然花含烟只是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两个人要想不惊动了旁人,直接闯出去还是有点难度的。
“无妨。”沈清影还在想解脱之计时,花含烟喃喃出声,以作安抚。
“宋大小姐,那便开始吧!”花含烟看着宋娉婷,清浅一笑。
既然花含烟都应下了,那沈清影就在旁看着,这京中女子可是比这花团锦簇的春色有趣多了。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宋相之女宋娉婷呀,的确是个清丽脱俗的佳人。
参加斗诗的小姐不下十人,你一言我一句,不过几轮,就作了好些诗词,不过渐渐地沈清影从那些诗句里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宋娉婷抬手轻抚上一株正红色的海棠花瓣,幽声道,“海棠花谢花飞尽,惜花惜时难惜春。”一旁身着浅蓝色齐襦裙的女子继续道,“烛下看海棠,镜中添鬓丝。”另一个小姐又道,“湿尽满庭花冷,舞碎海棠红影。”紧接着,“同心佩带连环玉,清魂沦入海棠枝。”……
听着这些诗句,满园春色都渐渐黯淡了下来,盖上了一层抹不去的忧伤,宋娉婷念出那句诗时,花含烟神色微变,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得狠辣啊!
轮到花含烟时,她早已无心吟诗,她们竟敢这样冒犯他,她们不会知道这些年来,多少个日夜里,她都恨不得抛下一切去寻他,是皇后姑母的苦口婆心,是母亲和妹妹的悉心照顾,是因为懂他的一世所愿,她才坚持活了下来。她们怎么敢!
“海棠花下一壶酒,繁于桃李盛于梅。”沈清影清脆空灵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海棠园里方才那份愁绪,众人不由朝她看去,只见沈清影笑靥如花,执起素手撩拨开挡在她眼前的粉色花梗,宛若一副如诗美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