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珏微醺的歪着头,嗅着怀里的酒坛子,风吹过来,他就打了个酒嗝儿,傻傻的对空气笑。
可他心里和明镜似的,什么都知道,却又宁可装傻充愣。
“哎,”这一声长叹,是出自成珏的口中。
旁人也不知道他在叹什么气,都知道他是个酒疯子,天天喝酒,天天与酒为伴。
那个嚣张跋扈的珏王殿下就再也不会回来,正常的成珏也不会再回来,怕是想看到他正常的一面怕是最奢侈的事儿了。
“踢踏踢踏踏踏踏踏……”
马蹄声响彻云霄,在拐弯处满天黄土飞扬,劲风把地上的土都扬了起来。
“吁!”是一声拉紧缰绳后的话语,是个磁音醇厚的男子响声。
“吁,”接着是苍老有力的女声,拉紧了缰绳后,把马儿抑制住,就都跳下了马背。
面对不熟悉的男子,大家都很陌生,也不去多看一眼。
倒是女子,听声音就知道是谁,见了她,都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唤她一声,“长公主金安。”
“行了行了,赶路,”成澈些许不耐烦,摆摆手,示意他们赶路要紧。
她自己在人群里找人,看到了醉意浓厚的成珏,又气又疼,一把夺下来酒坛,“你瞧瞧你现在这个模样,对得起自己的吗?”
“还我,”成珏伸手去夺酒坛,就扑了个空,又嘟囔着,“不给就不给。”
人醉心不醉,哪怕他脚下偏偏歪歪斜斜,可心里清楚着呢,这是姑姑来了。
姑姑来了,就代表有人会关爱他了。
姑姑来了,就能和她说话了。
成澈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额角,也只是轻轻一点,可话语行间里却是不轻,“你看看你,酒别喝了,喝的都找不着南北了。”
众人唏嘘不已,生怕成珏受不了这样的责骂反而大吵大闹。
可他们预想的没有来,倒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面。
“姑姑,我知道了,我没有喝,一点都没有喝,我去牵马了啊。”
成珏的这一番话真真实实的砸在在场的人的头上,这是……真的成珏吗?
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谁说都不管用,长公主一来,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吊儿郎当的成珏拉回来正道。
成澈看见成珏去牵了马,朝另一个男子招招手,“你过来。”
男子手里的马自然有护卫接住,男子走过来时,眼睛四处张望,眼里满是期望。
“嫂子,”成澈看见许久不见的颜霁襄,都苦楚了,“嫂子,等我一会儿,我一会就来。”
颜霁襄微微颔首一笑,“你忙好,再来。”
颜霁襄的话温柔似水,可她的温柔都是她的命换来的。
颜霁襄两手搓了搓,又去揉了揉眉心,忽然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好像是什么大心事落地。
成澈带着男子到末尾去找阿祈,回头看着满心期待的人,“你先别高兴那么早,你一去那么久才回来,和家里闹翻,阿祈不一定会高兴的。”
“我先见见她,”男子的脸色巨变,是啊,眨眼睛过去那么久,阿祈还会原谅他吗?
“她在那边,我就不过去了,”成澈抬手指了阿祈的方向,心里的石头提到嗓子眼,这样做,是好事吗?
阿祈她受的苦太多,要不是……
成澈眼眶一涩,自个儿背过身去抹了泪。去找了颜霁襄,问候她在这好不好,可这些话,也只是替逝去的人问,说到底,还不是她自己诚心实意的。
最在意的,怕是只有阿祉和阿祈,柳絮母子三人了。
送殡队伍没有因为成澈和陌生男子的出现就中断,而是快步走着,一定要在傍晚时分前赶到十里荷塘的尽头
男子在人群里走着,护卫太多了,挤来挤去的,男子好不容易看到了她,就出声喊她,“阿祈。”
这一声喊,把阿祈吓住了。
阿祈不敢想象这个人会来,没想到他还会出现。
阿祈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后,就和何心易挽手跟随队伍往前走。
只有男子还站在那里愣了愣,男子的心一紧张,一慌乱,就又赶紧去追了阿祈。
阿祈一直和何心易走在一起的,俩个人轮换着抱圆圆。
现在这个时候,计辰这个家伙一点都不识时务,看到男子就说了声,“咦,那不是慕容……”
话未说完,就被计桓捂住了嘴。
计桓歪着脑袋低声说,“不要触霉头,阿祈姐姐不想见他,你不要吱声。”
计桓把声音压了又压,直到计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计桓才算松了口气。
都是一起出世的,怎么差别这么大?
一个智商情商高,一个智商情商低。
啧,麻烦,想不清楚,计桓仰着小脑袋看了会天,又去注意了阿祈姐姐的神情,见她没有受影响,也稍微的松了口气。
计桓回头指了计辰的额角,“你啊,不要乱说话,姐姐会不高兴的。”
“嗯嗯,我知道了,”计辰嘟囔着,心里暗自伤心,我又不是故意的,那个人不是说会回来的吗?还说要娶阿祈姐姐回家的,难道又要丢下姐姐不管吗?那圆圆小侄女呢?他也不要了吗?
阿祈面无表情,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可心里早已乱成一团麻,余眼间时不时地望回看。
就算是不会爱他,但他还是在心里住下了,不关于爱情。
但是……阿祈又看了圆圆,好像是因为有了圆圆,才渐渐对他有些好感,但不会高于爱情观念。
呼……阿祈心里直打鼓,他怎么来了?毫无征兆啊,怎么回事呢?
阿祈一会儿埋怨他来了不告诉,一会儿又反感他来,来做什么呢。
孩子都大了,自己也能养活自己,也能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他来,是要以什么的身份来见圆圆?
慕容信看到这样的她,平淡如水,也不好出声招她厌恶,就离她两步之遥的距离。
何心易被夹在中间很是难受,看了看阿祈,又看了看慕容信。
这两个人,真是,小孩子过家家,谁和谁一家,都有规定来决定。
就这么淡漠着,什么时候才能说清道明,眼看着孩子大了。
不能让孩子到时候时常念叨着说,我父亲去哪了?别人都有父亲疼爱,我怎么没有?
何心易一想到这个问题,脑子就疼,好像,阿祉小时候也曾缠着她问。
为什么爸爸不疼她,为什么爸爸老是打她和妈妈?为什么对她不闻不问,一到要钱的时候,比谁都亲切。
可是,一把钱拿走,就瞬间打回原形,原形毕露,可耻的容貌又出现了。
想到这些,何心易不禁打了个寒战,要是圆圆到时候也这样,受到了打击,,受到了影响,那下半生可就毁了。
何心易对阿祈说,“圆圆饿了,我带她去喝羊乳。”
何心易又说,“柳絮啊,我这腾不开手,你能不能过来帮帮我?”
柳絮说,“好。”
柳絮走时还不忘拉了两个小不点儿的手,柳絮情绪稳定了不少,只是偶尔憨傻,只要不受到大刺激,是不会出现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