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静芳沉静双眸掠过一丝讶异。
都被点出东道主了,她自然不能推脱。汪水卿似乎不满,暗自瞪了叶锦夕一眼。
“静芳的墨宝,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
“表姐。”
卫静芳语气平静,听起来没什么威信,汪水卿却像是烈火遇了水,顿时住了嘴。
卫静芳的确是才名远播,略一思索便提笔就墨,一气呵成一挥而就,不带半分停顿。
闺秀们都围过去看,纷纷夸赞。
有她打头阵,其他人也慢慢放开了,纷纷献上自己的墨宝,再也没人记得叶锦夕。
这种场合便于扬名,谁也不想错过。
林清娆忍了半晌,最终还是走了过去。郑若涵却一直跟叶锦夕坐一块儿,八风不动,看起来没有凑热闹的意思。
叶锦夕微微讶异,“郑姑娘为何不去?”
郑若涵笑容坦然,“我连字都写不好,更别说作诗了。在这群才女面前,可不敢献丑,免得贻笑大方,给家里人丢脸。”
贵女们多少都有些矜持自傲,哪怕胸无点墨,也得端着。这么坦然承认的,屈指可数。
叶锦夕现在有些喜欢这姑娘了。
人嘛,都是现实的产物。生在这个环境里,傻白甜才是奇葩。郑若涵接近她固然有目的,但这不妨碍叶锦夕欣赏她身上的某些特质。
“那片桃林倒是开得不错。”
郑若涵多聪明的人啊,立刻闻弦音而知雅意,笑道:“在这厅中坐着也是无聊,不如咱们出去走走,也莫要辜负了这大好春光,满园景色。”
果然通透。
于是两人就结伴走了。
林清娆本来是想借机一展自己的才华,也好在这群高门嫡女中搭上线,抬抬自己的身份。谁知道才学有限,被连连打击得怀疑人生。满心郁闷之际,瞥见方才叶锦夕坐的位置空空如也,连郑若涵那个狐媚子也不见了。
她愣了一下,一打听才知道两人出去了。
林清娆气得想骂人,然后一甩帕子也跟了过去,坚决不让郑若涵那个狐媚子占了先机。
诗会是露天的,男女之间并未设屏障,虽然隔着一定的距离,但抬头还是能看见。林清娆本来只是看中叶家的财富,才委曲求全想要嫁给叶鸿远的。但她今日见到了叶鸿远。
他站在一堆世家子弟中间,一袭淡白长袍华贵而低调,眉目温和而俊秀,说不出的丰神俊朗。隔着不长的距离,瞧着更有一份朦胧的神秘感。
原以为不过就是个平民百姓,靠着妹妹发迹才榜上个世子之名,却不想容貌气度如此之好。
林清娆看得有些痴,原本的三分不乐意,因此烟消云散,对叶锦夕史无前例的热情。却不想,有人跟她争。
郑若涵那个小蹄子
她气冲冲赶去花园的时候,叶锦夕和郑若涵碰到了登徒子。
叶锦夕先前对林清娆充满防备之心,不欲深交,一路走过来发现两人倒是很谈得来,撇去郑家联姻的心思,就单纯郑若涵这个人,做朋友还是可以的。
“叶姑娘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吧?”
郑若涵眼光很毒,对自己的目的也没多少掩饰,却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其实我也不喜欢。”
她生得妩媚,一颦一笑都华光艳彩,很是引人注目。只是这样的容色,笑起来带三分轻浮,不符合时下的审美。故而在贵族圈儿里,她也不大受贵女们欢迎,大多时候都是独来独往的。她也不在意,朋友什么的,如果不是真心相待,那也就是纸糊的,没准儿还会在你落难的时候背后捅你一刀。反正自己的日子自己过,心里痛快才是最重要的。
每个人都有私欲,她就想嫁个好夫君,自觉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而且她看得出来,叶锦夕并未因她势利而嫌弃。
她也就丢了几分含蓄,索性坦坦荡荡,“我也没什么值得跟人一争高下的,所以索性就不去攀比。女人这一生许多时候不由自主,能自己争取的东西少之又少。短暂的风头只会愉悦一时,永久的安稳才是我的追求。我看得出来,叶姑娘是懂得生活乐趣的人,应不会笑我肤浅。”
叶锦夕有些意外。
这个时代的女子受三从四德约束,矜持端庄是标杆,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得端着姿态,一副我很有内涵的模样,让人觉得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实际上,也就是个花架子。她赞同郑若涵的观点,一时攀比就算出尽风头又能如何?真正有大智慧的人,断不会计较一时得失,而是谋求长远利益。
“这不是肤浅。”
叶锦夕说得认真,“这是胸襟。”
出身不能选择,择偶若能在有限的范围内争取,那何不挑个自己最满意的?这世上从没有哪条规矩规定只准男人挑女人,而不准女人挑男人的。
所以实事求是的说,郑若涵今日之举真的是没什么错。
两人漫步走在桃林中,微风徐徐,漫漫花瓣飘飘而落。叶锦夕正欲说话,忽听吱嘎一声,像是树枝受不得寒风摧折而断裂,桃花簌簌而落。随即就见一个影子从高处坠落,发出一声闷响。
郑若涵盯着仰倒在地上的华服男子,脸色微变,下意识的拉着叶锦夕后退几步。
这一举动可谓十分贴心。
虽说诗会未曾刻意将男女分开,那也是因为人多,不会传出什么私相授受的话来有辱声名。可这桃林距离厅堂还是有一定距离,此刻四周无人,三人在此偶遇,便是有丫鬟作证,传出去必然也是不那么好听的。
叶锦夕却不甚在意,她甚至上前两步,微微低头端详着已经坐起来,伸手揉着后脑勺,嘴里还在咕哝抱怨的男子。
“别庄诗会,名流云集,男兵女客并未分开,纵然公子沉迷于这桃林风光,大可与人结伴而游,何故要做此梁上君子所为?莫非,是为猎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