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这样笑意盈盈的拆穿心思，程濯动作一顿，抬头看过去。

少女身着月白色碧水荷花的绡纱褙子，底下是玉白色的挑线裙子，身姿姣好，绰约无双。身后是不见尽头的桃林花海，风卷着粉红色的花瓣飘落如雨，恍若仙境。她逆光俯身的姿态，便如踏落云层降临凡尘的仙子，隐在这林间徜徉，因不慎被叨扰而凝眸，却是毫无羞涩或恼怒，而是戏谑和轻慢。

程濯呆了呆。

叶锦夕已经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目光睥睨，一瞬间就从仙子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女王。

用行动告诉了他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还快。

要不是不知他身份不好得罪，叶锦夕早就骂上去了。这般偷摸行径，一看就是老油条，可惜今儿个老油条踢到了铁板，落了个大啃泥，出了大丑。

程濯瞬间尴尬，下意识整衣着冠，从地上站起来，刚准备赔罪。郑若涵已认出他来，略有些讶异道：“程小公子？”

叶锦夕以目光询问。

郑若涵睨了程濯一眼，悄声道：“他是靖宁侯府嫡子，宫中丽妃娘娘的嫡亲弟弟，程濯。”

皇亲国戚啊，怪不得这么肆无忌惮。

叶锦夕面无表情，心道还好刚才忍住了没直接一脚踩上去，不然就麻烦了。

“在下冒昧，打扰两位姑娘雅兴”

程濯难得的彬彬有礼，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叶锦夕给打断，“桃林风光独好，程公子流连忘返乃人之常情，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就转身，毫不犹豫。

郑若涵倒是没料到她如此干脆果断，不过外男在此，她们的确不便久留，遂福了福身便跟了上去。徒留程濯怔愣原地，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他都还没问那仙子是哪家闺秀，年芳几何，可曾婚配不对，来参加诗会的都是未婚男女，必然是没有许人的。他心头雀跃，连忙追了上去。

“姑娘留”

步还未出口，就被堵住了。

堵住他的是谢瑛。

同为世家子弟，但程濯与谢瑛交情并不深。

按照辈分，程濯的姐姐跟谢瑛的姑姑是同辈，谢瑛应该尊他为长。但谢瑛这个人太冷太不近人情，纵然程濯玩世不恭，在他跟前都不自觉的收敛三分，哪还敢端长辈的姿态？

在这里见到谢瑛，程濯虽意外，却还是客客气气的拱手道：“原来是谢二公子，失敬。”

心里却有些着急。

他抬头想要看刚才那位姑娘走远没有，可气人的是，谢瑛这王蛋比他高那么一丢丢，他目光无法掠过对方去看身后风光，斜视又显得太过没礼貌。虽然他平日里放荡不羁，可在外人跟前，尤其是不熟悉的，出身尊贵的世家子弟面前，还是要端几分排面的，怎么着也不能让他老爹丢人。

“程公子客气。”

谢瑛语气依旧冷冷淡淡的，根本没将眼前这尊贵的程小公子放在眼里。

都是皇亲国戚，虽然皇后已逝，可正宫地位不可逆转，程家在谢家面前可没架子可端的。

程濯本也不是爱摆谱的人，那是他爹的事儿。现在他心里惦记着方才那位仙子，更无意与谢瑛攀谈。本来他以为，以谢瑛的性子是不爱管闲事的，就算偶遇，也就是打个招呼，别人不主动开口他是不会留人的。

谁知道这厮今天不走寻常路，堵在那里风不动，还问：“程公子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

程濯笑得有点僵。

他总不能说去追女人吧，可一时半会儿他还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而且他想不通，谢瑛这个怎么会来桃林？

他之前在亭子那边看那些才子们高谈阔论互相较劲儿，觉得甚是无聊，瞧见东侧露厅中衣衫鬓影，群花怒放，心中向往。便从小路寻了过去。正在发愁要怎么进去，就发现两个女子结伴出厅，往桃林而去。

他没看清两人样貌，可那身姿侧影都是极美的，以他阅美无数的毒辣眼光来看，两人必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所以他未遂而去，隐在桃林，刚巧听见了两人那番很是特别的对话。他觉得颇为有趣，便跃上枝头，准备届时飘然落下来个浪漫邂逅，结果天公不作美，那树枝啪嗒断了，害他从树上坠下，摔了个狗啃泥。

程小公子可从没出过这样的丑，心想改日定要让人找来板斧将这桃树砍断，以泄他心头之恨。然后那仙子就出现在了眼前。

美人他见过不少，可让他一见失魂的，这还是头一个。

怎么能不抓住？

他绞尽脑汁想要摆脱谢瑛的时候，叶锦夕和姜若涵已顺利出了桃林。

叶锦夕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见程濯没再追上来，她才松了口气。

郑若涵则是若有所思道：“谢二公子怎么会只身一人前来桃林？”

她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叶锦夕身上，颇有些耐人寻味的意思。

叶锦夕没多想，很自然的说道：“他一贯独来独往，又不喜欢热闹，许是见那边人多，所以出来走走吧。不过这程小公子，行事倒真是放荡不羁，大白天的公然尾随跟踪女子，忒没有规矩，他从前也这样？”

前半段她语气自然透着熟稔，神色却坦荡毫无扭捏，郑若涵有些微的讶异。听闻此话，笑着道：“靖宁侯老夫人将近四十岁才怀上这个小儿子，自小便格外偏爱，他身份又尊贵，行事就有些不拘一格，时常爱跟姑娘说笑。说他风流多情吧，他却至今未娶妻纳妾。不过他这个人脾气倒是挺好，也不怎么端架子，就是偶尔行事荒诞了些。倒没做什么太过出格的事儿，靖宁侯老夫了也就由着他了。”

这不典型的只撩不娶，渣男行径么？

叶锦夕暗自翻白眼，正想说什么，林清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