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狗没有等到它想要的烧鸡,等来的是杨凡三个大栗子。看着生气跑到山林里撵兔子的贱狗,杨凡没有管它。
有那么一瞬间,杨凡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了。黄锁匠教他的东西,似乎不简单。
伸手拿起黄锁匠留给他的木盒,杨凡轻轻抚摸。
“师傅,你说我到底有没有做错?”
“我从来没想过害谁,为什么还会有人要害我?”
“人性真的很善变,以前他们都很喜欢我的,现在巴不得我去死。”
“他们的眼神看我像是个坏人,但我感觉我并不是坏人。”
少年喃喃自语,似困惑,似辩解。
人情世故杨凡了解一些,但懂得不多。一群羊可以和睦相处,但是羊群中混入一只老虎,哪怕老虎不吃羊,也会引起恐慌。
这些事少年自然不太懂,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罢了。
小黑在不远处挠着后脖颈,它没有那么多心眼,它只知道,谁对它好,它就对谁好。谁敢欺负它,它就咬死谁。
体内的暖流在微微流动,那把生锈的铁锁又在吸收杨凡体内的暖流了。杨凡没有在意,这种情况又不是第一次了,他早就习惯了。
咔嚓~
一声清脆的机簧声响起,杨凡愣了一下。之前无论他试过多少次都没有反应的铁锁,突然之间就那么弹开了。
暴涨的暖流终于还是在某些时刻,体现出了它的价值。之前哪怕是杨凡将体内能用的暖流全部耗尽,这把锁也不是有半点反应。
虽然心心念念想要打开这把铁锁,但等到真的打开了,少年却又有着一丝惶恐。
一根像是钥匙一般的长剑出现在杨凡的眼前,或者说,是一把像长剑的钥匙。
钥匙的材质和紫铜大锁一般,散发出蒙蒙紫光。似乎这把钥匙,原本就和这铜锁是一对。
犹豫了一会,杨凡伸手拿起了钥匙。手臂微微一顿,钥匙入手极沉,和它那细长的外貌完全不符。
似乎有一丝奇怪的东西渗入杨凡体内,杨凡还未来得及仔细查看,体内的暖流突然不受控制的疯狂运转。暖流开始逐渐偏离原本的路线,朝着另一片杨凡未曾探索过的经脉流动。
紫铜大锁上散发出紫色光芒,与钥匙遥相呼应。紫色的纹路从紫铜大锁上缓慢浮现,恍惚间,杨凡似乎看到了一丝零星的画面。
巨大的紫铜大门横亘在天地之间,将天地一分为二,阻隔成两个完全互不干扰的世界。门的这边,是杨凡熟悉的世界,而另一边,似乎有阴影藏身于黑暗,觊觎着这里的一切。
杨凡还想多看一眼,然而这一眼,差点崩碎杨凡的心神。
就在杨凡不知所措之时,手臂上的大锁突然疯狂的颤抖,在杨凡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大锁,打开了。
一股沉重的气息突然从杨凡的身上扩散而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原本如死水一般的暖流,快速充斥杨凡全身,并逐渐有暴走的迹象。
前所未有的力量感让人迷醉,杨凡甚至有点痴迷这种感觉。钥匙,是打开紫铜大锁的钥匙。大锁,是锁住杨凡的大锁。
大锁打开,压抑在杨凡体内的力量,终于还是爆发了出来。
丹田内的黑色珠子疯狂颤抖,似乎有挣脱束缚的迹象。不远处的小黑狗腿一哆嗦,两眼一翻,竟直接晕了过去。
杨凡身上,似乎有一丝不祥的气息翻涌。迁徙的候鸟,被这气息一激,纷纷从空中落下。还未落地,便已经变为一具具僵硬的尸体。
体内响起了莫名的嚎叫,某种恐怖的东西似乎正在觉醒。
“杨凡,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开你手臂上的铜锁。”
脑海中又想起黄锁匠临死前的交代,冷汗从杨凡的额头流出,眼看着另一把紫铜大锁也有打开的迹象,杨凡牙关紧咬,强行将手臂上的大锁扣上。
小院重归于平静,若不是地上的飞鸟尸体,一切仿佛都未曾发生过一般。小黑咕噜一下从地上爬起,狗脸有点懵。它感觉刚刚有人在自己脑门上狠狠地来了一下,晕乎乎的。
狗眼又开始乱转,逐渐瞄到了杨凡身上。盯着杨凡的身影,小黑在门口磨磨蹭蹭,不敢进来。狗脑子很疼,仿佛被人撬开了一般,它觉得这肯定是杨凡干的。
杨凡身上的异状,跟这把钥匙脱不了干系。心中惶恐,杨凡想要将这把钥匙丢弃,却又记起黄锁匠临终所托。
想了一会,杨凡找来一根铁链,将钥匙牢牢的绑在了自己背后,乍一看,就像背了一个剑匣一般。
体内的暖流已经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有文字浮现于脑海。这是一篇法诀,全名叫锁匠经,锁匠经分两篇,黄锁匠教他的是锁字篇,藏在钥匙里的是钥字篇。
看着小黑在门口畏手畏脚的样子,杨凡觉得有趣。从身边拿出一个新的铜铃,杨凡对着小黑招了招手,于是这畜生又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
眼睛火辣辣的有点疼,似乎多了点什么。傻狗头上,一个黑黢黢的小锁起起伏伏。杨凡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小锁反而更加清晰了。
伸手去捞,手臂却直接从小锁上穿了过去,这个小锁并不是实体。小黑愣了吧唧的看着自家主人,不知道杨凡在干什么。
杨凡有种预感,他或许能打开这把小锁,但是打开之后会发生什么,杨凡不敢确定。
世间有锁,封蔽苍生……
看着锁匠经中那八个神异古朴的大字,杨凡似乎明白了什么。
暖流慢慢平息,眼中的痛感也渐渐消失,世界又恢复了正常。
飘落的树叶已经将坟包掩埋,帮老郎中和黄锁匠的坟墓上添上几捧新土,杨凡坐在地上自言自语。人心难测,杨凡已经见识过了。仅仅是一个小村庄就这样,杨凡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如何。
老郎中死得太早,只教会了杨凡读书认字,并没有教他做人的道理。黄锁匠虽然有教了一些,但是太仓促了,杨凡并没有学会。说起来,他俩都没有等到杨凡长大成人那一天。
而有些道理,光靠教是远远不够,还要杨凡亲身体会。当然,这是杨凡以后才明白的。
不远处有人指指点点,村民在偷偷看杨凡,杨凡也懒得搭理。
村民们巴不得杨凡早走,木盒也已经打开,杨凡没有再留下的理由。月息村没有杨凡留恋的东西,除了老郎中和黄锁匠。
“师傅,等我去了谪仙谷,完成您交代的事,就回来陪您。”
“师傅,您走的太急了,也没来得及告诉我谪仙谷在哪,我还要自己慢慢找,可能时间会久一点,你不要着急。”
小黑难得没闹腾,安安静静的趴在两座坟包旁边。杨凡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有些它懂,有些也不懂。
杨凡走了,在第二个早晨就走了。这些年攒下的钱财,杨凡分了分挨家挨户丢了一点。至于他们要不要,这就不是杨凡所关心的了。救命之恩已报,养育之恩已还,杨凡心中再无亏欠。
极北的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接住一片放在嘴里尝了尝,有点凉,这是杨凡小时候为数不多的乐趣。
恐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尝不到这雪的滋味了。
雪渐渐大了起来,短短一会就积了厚厚一层。有铃铛和狗吠的声音传出,小黑跟在杨凡后面,背着它的宝贝大骨头棒子。
看着畜生一步三回头的模样,杨凡忍不住笑骂了一句。这畜生舍不得这里,这里有黄锁匠,有老母鸡,也有隔壁村阿花。
前段时间这畜生一直和阿花混在一起,叫都叫不回来。听说阿花前几天生了几个狗崽子,有两只纯黑的,就和小黑小时候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畜生的种。
“小黑呀,其实你不用跟着我的。前途未卜,凶险难测,你留在这里或许是个不错的结果。”
汪汪~
小黑虽然理解杨凡的意思,但是它不会说话。回应杨凡的,是小黑的两声狗吠。
杨凡原本不打算带着小黑的,但架不住小黑一直跟着他。在阿花和杨凡之间,小黑明显选择了后者。无论杨凡怎么撵,小黑就是不走。
就像当初小黑从狗窝里出来之后,一直跟着杨凡一样。狗这东西就是这样,要么不跟,要么就是跟一辈子。
杨凡只得带着它,要不以小黑现在的实力,指不定会把月息村祸祸成什么样子。
小黑嘴欠,凡是没尝过的,它都想尝一尝。现在它只是撵鸡撵鸭,要是哪天开始撵人了,那就不好了。杨凡可不希望再次见到小黑时,这货嘴里正叼着一个人在啃。
杨凡离开的方向和当年黄锁匠离开时的一致,似乎有了那么一丝黄锁匠的影子。踩着黄锁匠的足迹,杨凡觉得内心也稍微安定了一些。
只不过现在的雪还是有点浅,杨凡留下的足迹,都不用风吹,转眼就没了。而且当年黄锁匠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带狗。
村民们从屋里走了出来,目送着杨凡离去。有些人看着手里的钱财,似乎觉得杨凡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雪越下越大,完全掩盖了杨凡的踪迹,最终也会抹去杨凡在月息村的痕迹。或许有人会记得杨凡,在给儿子或者孙子讲故事的时候,也会随口那么一提。
曾经月息村里有个小伙子,可讨人喜了,爷爷送你的这个长命锁,当年还是他打的呢。可惜呀,这个小伙子,却硬生生被我们逼成了一只鬼。
或许小孙子会问:“那只鬼呢,现在在哪?”
鬼离开了,或者是死在外面了,或者是被人抓了,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