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向天的手已经快要碰到金球了，却在最后一刻，被一道黑影捷足先登。景向天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只巨大的爪子已经蹬在了脸上。

景向天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当头挨了一榔锤，而后又被狠狠地踩进了地底。景向天自认为自己的横练功夫还不错，就算是真的榔锤砸在脸上也不一定会有事。却在那一脚之下，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等回过神来，高高悬挂着的金球已经没了踪迹，一只额头上生着一撮金毛的黑色大狗在擂台上玩得正欢。

我刚刚被一只狗给揍了？

这是景向天的第一反应。

随即他又反应过来，之前他好像见过这只狗跟着杨凡，我是被那小子的狗给揍了？

台下响起一阵哄笑，似乎是在嘲笑景向天被一只狗抢了风头。虽然郁闷，但是景向天却不敢对小黑动手。只有亲身经历，才会明白眼前这只巨大的狗子到底有多么恐怖的力量。

若是打赢了，只不过是赢了一条狗，若是不小心输了，啧啧啧……

有心还想说两句场面话，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连人家养的一条狗都不一定打得过，有什么资格去叫嚣别人。

小黑摇头晃脑的跑了过来，将金球吐在杨凡脚边，像是在邀功。杨凡陷入了深深地沉思，有心想要将金球拿起，但他真的不想做马家姑爷。但是不拿的话，难道要人家把闺女许配给一条狗？

马锦添脸色有点难看，他现在恨不得给自己俩大嘴巴子。自己干什么不好，非要去质疑杨凡干嘛。这不，杨凡是没啥反应，但杨凡的狗子却立马给了他一个下马威。马锦添现在毫不怀疑杨凡说的话，连人家的一条狗都这么厉害，本人绝对也差不到哪去。

比武招亲的规矩已经立下，金球在谁手里，谁就是马家姑爷。

难道真的要将闺女嫁给一条狗？那么马家也不用在青马镇待下去了，丢不起那个人。

杨凡到底还是将金球捡了起来，总不能真的让马芸娘嫁给小黑吧。真要这么做的话，已经不是羞辱人了，简直就是不当人。

金球上全是小黑的口水，摸在手里滑腻腻的。随手掂了掂，杨凡便将金球抛了回去。

“喏，还给你，我真的不想做什么马家姑爷。”

小黑发出不甘心的呜呜声，有心想抢回来，被杨凡一个爆栗砸在脑壳上，也就老实了。杨凡揉了揉指节，狗子的脑壳是越来越硬了，敲上去手指都有些痛了。

景向天并没有接住金球，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杨凡没有和人动过手，虽然心知自己力量很强，但具体强多少他并不清楚。金球抛回去时杨凡怕距离太远，还特意加了几分力道。

手臂微微颤抖，景向天强行将口中的鲜血咽了下去，但是嘴角溢出的一丝，还是暴露了他受伤的事实。刚刚在接触金球的一瞬间，沛然莫测的巨力便从手臂蔓延，瞬间波及全身。若不是躲闪及时，恐怕现在就不是吐血这么简单了。

“多谢手下留情，鄙人甘拜下风！”微微抱拳，景向天转身跳下擂台。

连杨凡随手抛出的金球都接不住，两人的实力高下立判。看着镶嵌在擂台当中还在滴溜溜打转的金球，围观者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更有些江湖好手面露苦笑，虽然不忿，但杨凡并没有说大话。在那小子眼里，所谓的江湖好手确实是弱鸡。

轻轻拉起莫芷兰，杨凡打算离开这里。少女此刻趾高气昂，出风头的是杨凡，她却比杨凡还要骄傲。杨凡厉害，她也觉得脸上有光。

“小兄弟留步，事已至此，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小女完婚？”

杨凡：“？？？”

疑惑的目光投向马锦添，杨凡可从没说过自己要做马家的姑爷。

“金球最后在你手里，你便是本次招亲的优胜者。我想现在我应该改口了，叫你一声贤婿你该不介意吧。”

“马家主，金球我还给他了。”

“但他并没有接住不是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不是你的对手。”

“可是，我并不想做什么马家姑爷。”

马锦添的脸色有点难看，端起茶盏拨了拨飘在杯子里的茶叶，却并没有送到嘴边。

“小兄弟有点过分了，先是让自己的狗抢了金球，又不愿意接受马家姑爷这个身份。莫非小兄弟是看不上我马家，觉得马家姑爷的身份配不上你。又或者，你觉得小女芸娘配不上你，只配嫁给一条狗？”

马家是青马镇的大善人，威望极高。人群中有窃窃私语传出，似乎有人在对杨凡指指点点。在他们看来，如果杨凡看不上马家，最开始就不要去抢金球，抢了又不同意，这不是侮辱是什么？

杨凡觉得很无辜，金球真的不是他指示小黑这样干的，但是其他人可不这么想。况且这些人似乎忘了，最开始的时候，杨凡就一直拒绝上台，反倒是马锦添一直咄咄逼人。

“既然如此，是我马家高攀了！马家池塘太小，养不起您这条大龙。”

一招欲擒故纵，杨凡哑口无言。马家是青马镇第一大善人，威望极高。马家受辱，青马镇镇民自然也不舒服。有脾气不好的，甚至已经开始小声咒骂。

杨凡突然有点讨厌马锦添，他觉得自己刚刚就不应该捡那个金球，送给小黑玩得了。马家大小姐嫁给小黑，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求助的目光看向莫芷兰，少女笑得没心没肺，似乎对这件事抱有极大的兴趣。

“你就先答应吧，马家要面子，当面拒绝，可能会让马家难堪。以后有机会，再和马家主慢慢说吧。”

少女的声音飘来，人情世故莫芷兰比杨凡要懂。更何况经过马锦添煽风点火，青马镇镇民看向杨凡几人的目光已然不善。莫芷兰担心和马家闹翻，自己这群人还能不能完整走出马家。

一缕微风吹过，马芸娘抬头看了一眼杨凡。小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微风中夹杂着一丝腐臭，狗子很不喜欢。

招亲结束，人群开始慢慢散去，虽然招亲结果好像并不完美，但杨凡到底还是被强行安上了马家姑爷的名头。

杨凡的住处从马家客房搬到了马芸娘的小院，作为马家大小姐，马芸娘的小院很大，里面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

哐！

马芸娘又开始砸东西了，似乎对于杨凡的到来很不欢迎。看着脚边躺着的一个小小香炉，杨凡弯腰捡起，嘴角扯开一抹苦涩。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夜幕降临，喧闹的马家恢复平静。马家举办了宴会，庆祝新姑爷进门。杨凡没有参加，反倒是盘坐在小院的偏房内，一遍遍运行着锁匠经。

原本畅通无阻的暖流似乎出了点问题，好几次运气都出了岔子。杨凡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但是具体哪不对劲，他说不出来。

无法安心修炼，杨凡索性就停了下来。褪去衣衫，道道锁链被紫铜大锁牢牢的扣在身上。锁链和紫铜大锁杨凡藏得很好，即便是莫芷兰都没有察觉。

幽幽的笛声传来，夹杂着一丝说不清的情绪。杨凡听了一会，穿起衣服走出房间。吹笛的是马芸娘，杨凡并未打扰，站在廊檐下静静地听着。良久，曲调渐低，马芸娘收起玉笛，呆呆的看着池塘中两条嬉戏的锦鲤。

马芸娘的头上挽着妇人发髻，一般只有出阁的女子才会梳这样的发型。马芸娘结过一次亲，而她一直留着这个发型，说明她心里还忘不了那个人。

“在想秀才？”

杨凡坐到马芸娘身边，揪起一根草茎叼在嘴里。慢慢咀嚼，一丝略带苦涩的清新在口腔中炸开。

夹杂着脂粉香气的淡淡腐臭传入杨凡鼻腔，是从马芸娘身上传出来的。居鲍鱼之肆，久不闻其臭。马家各处都弥漫着这股淡淡的腐臭，杨凡渐渐已经习惯了。

马芸娘看了一眼杨凡，并没有回答。只不过看向锦鲤的目光当中，似乎有一些羡慕。

“既然忘不了秀才，为什么不去找他？”

“你见过他？”马芸娘终于还是开口了，声音中有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是啊，见过了，过得并不算太好。虽然秀才已经被马家踢了出去，但是如果你想找他的话，还是可以做到的吧。”

良久的沉默之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哪有那么容易，我若是去找他，便是害了他。有些事，你不懂。”

语气中有三分无奈，三分后悔，还有几分不甘。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杨凡心想，或许帮马芸娘和秀才走到一起，马家姑爷这个身份，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摘去。

“你想帮我？”

月光的照射下，大小姐的双眼闪过一丝别样的光芒。在昏暗的夜色下，一闪而逝。

又是一声叹息。

“你帮不了我的，或许你很厉害，但是你帮不了我。”

顿了一会……

“你叫杨凡是吧，你和别人不一样。那些来参加招亲的人，要么是贪图马家的家业，要么是贪图我的美貌，但你和那些人真的不一样。你确实不想做马家的姑爷，这点我能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

吐掉嘴里的草茎，杨凡有些自嘲：“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也害死过人，虽然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在一些人眼里，我是不折不扣的恶人。不瞒你说，我是被人当成恶鬼赶出来的。”

马芸娘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虽然脸上已经隐隐有了三分男子的坚毅，但依旧有着七分尚未褪去的青涩。说到底，这还是一个半大的男孩罢了。

马芸娘有些看不透杨凡，她很难将杨凡与恶人联想到一起。少年淳朴，她看得出来。

马芸娘觉得自己对眼前少年并不反感，若是早上几年，或许她并不介意和这个少年成亲。

“杨凡，尽快离开马家吧，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马家是个是非之地，你还年轻，不要趟这个浑水。希望你能记住这些话，我有些累了，先歇息了。”

目送着马芸娘回房，杨凡的目光不着痕迹看向院子的角落。

微风吹过，阴暗处似乎有影影绰绰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