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墨子离意识到息寒发现了忘情那里藏着四个侍女的魂魄的时候，他必定会转移魂魄。那么，他只有两个地方可以选择，一是自己身边，另一个就是他幕后的黑手那里。

无论他选择哪里，都是好消息。

所以玄衣一点都不着急，该着急的是墨子离。

果然，雪舞楼的杀手们在快接近忘忧谷的时候，玄衣的手下来报，忘情出谷了。忘情上一次出谷是应雪舞楼的邀请，墨子离要见她，息殇的死也肯定与她脱不了干系，不然她不会匆匆回到忘忧谷去。

这一次，忘情好像是自己出谷的。

并没有见谁去过忘忧谷，忘忧谷里全是忘情布下的毒阵，即便是江湖上有些名声的人也不敢擅闯。

不过对于妖来说，人界的毒，实在是不堪一击。

由此可见，墨子离的属下里肯定有一批他幕后那个人给他的妖类做帮手。

因此，接天崖上的青衣顺着这条线索查找幕后的黑手，玄衣从墨子离这块儿入手。

其实也没什么好着急的，那人迟早要现身。

至于他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地让灵姝早日度过返修期，等到他现身那天，都会有答案的。不过玄衣和青衣向来都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尤其是在自己的对手实力不弱还处在暗处的情况下。

最值得高兴的，莫过于灵姝经过小半个月的修养，身体已经差不多全好了，并且拜诛蔻所赐，灵姝的妖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绝对可以媲美一万两三千年修为。

不愧是万年九尾狐，身体的复原能力超乎想象。普通妖类若是遭遇这种情况，恐怕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身体好些了以后，灵姝就马不停蹄地要赶往锦城来见息寒。谁知恰好在这个时候，青衣抓住了墨子离手下的一名小妖。

那小妖不过是只小松鼠，居然妄想爬上接天崖，被玄衣以前设下的杀阵差点把内丹直接震碎。

本来青衣以为只是一个胆子比较大比较天真的小妖，不过是七百多年的修为，实在不值一提。所以青衣本来是去那杀阵里将松鼠妖的尸体扔出去的，却不想那松鼠妖凭着自己最后一口气，说了两个字，“白沉”。

青衣大惊，但是那只松鼠妖却晕死过去，青衣感觉到这里面肯定有重要的消息藏着，就渡给松鼠妖一口妖气，帮他养着内丹，然后迅速告知了灵姝。

灵姝本来就是个宅心仁厚的妖王，竟然将松鼠妖放在了白玉床上，惹得青衣差点当场发飙，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松树妖有青衣的妖力守住内丹，又有白玉床的滋养，不多时就悠悠转醒。

因为盘问松鼠妖耽误了些时间，灵姝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再次走进宣明殿，心情与上次是完全不一样的了。

上一次灵姝是被“囚禁”，实际上是她为了确认息寒的身份故意跟来的。这次再来，心里没有疑虑，没有顾忌，也没有负担。不过不变的是，还是忧思极深，息寒的身体怕是担不住摄魂钉长此以往的灵魂封印，幕后黑手也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

息寒早早地屏退了左右，就等着灵姝来了。

可是无论灵姝还是青衣或者是白衣，面色都不太好。

息寒忍不住担忧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不说其他，灵姝现在的修为，放眼天下估计也没人是她的对手了，天大的事也不至于让灵姝如此忧心忡忡啊。

灵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让青衣去找黄羽来，还嘱咐青衣，不许任何人知道，哪怕是橙羽她们也不可以。

如此，不到一刻钟，青衣就将黄羽打晕带来了。

这就更奇怪了，不管从哪里说起，橙羽都是灵姝首先关心的人，找黄羽过来也就算了，还不能让橙羽知道是怎么回事？

玄衣和红衣也是不解地看着灵姝。

灵姝本来想让青衣把黄羽放到床上，但是息寒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灵姝一愣，就让青衣将黄羽直接放在了外间的软榻上。

“息寒，还记得一千年前在接天崖下，我跟你说的前任妖王白沉的故事吗？”灵姝没有看息寒，但是她知道息寒在看着她。

息寒的脸色变了变，“记得。”

那是相当不好的一段回忆。

一千年前的接天崖下，息寒的身后是数不清的除妖师，他们跟随着息寒留下的气息一路攻打雾隐森林，杀妖无数，最后在接天崖下，见到了风华绝代地坐在四大护卫身后的妖王灵姝。

息寒有他的不得已，可是那时的灵姝又何尝不是呢？

息寒说，“疏姮，我不想这样的。”

疏姮慵懒地倚在座椅上，黑色的袍子勾勒出她妖娆的身段，只一眼，息寒就能听到他身后一连串的除妖师的吸气声。

九尾狐的媚功，哪里是一群灵力在疏姮面前不值一提的除妖师能够抵挡的。

灵姝说，“息冥，你该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后来，息冥就冲了上去。

他早在冲上去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死在疏姮手里的准备，所以，当疏姮把他的剑从他后背刺过来，他看到剑尖上流淌着的自己的鲜血的时候，他一点儿都不惊讶，一点儿都不难过。

他只是在想，疏姮啊，他的小疏姮，什么时候还会再一次叫着他的名字叫他息冥呢？那个时候她又会是怎么样的表情呢？

后来，疏姮抱着他的尸体，开始跟他讲白沉的故事。

疏姮说，白沉是她之前的一任妖王，修为那么高，把妖界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是呢，有一天，白沉在雾隐森林里遇到一个来采药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胆子却大得很，居然敢去摘长在接天崖半壁上的普桑草。可是因为力气用光了，在她采到普桑草的时候，她脚下一滑，就掉下去了。

多么简单的故事啊，白沉就这样爱上了那个叫刘蝶的小姑娘。

后来呢，这事儿被刘蝶的家人知道了，他们也在无意间发现了白沉的身份。他们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一个妖怪呢，所以他们请来了除妖师。

那些个乡野小村的除妖师怎么可能打得过白沉，白沉不过一个不留神没控制住力道，就打死了好几个除妖师。

没想到事情就这样闹大了，引出了人界除妖师对妖界的第一次大规模进攻。白沉开始想到是自己的错，他就跑去问刘蝶，说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不悔深渊，我们去那里隐居好吗？

刘蝶想也没想就应承了。

白沉好高兴啊，刘蝶是这样的爱他，愿意和他一起归隐。

可是当白沉在众人面前跳下不悔深渊的时候，刘蝶在一边哭着说，白沉对不起。

那时候白沉肯定还在想，刘蝶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后来白沉就知道了，不悔深渊下，早就做出了针对白沉弱点的阵法，只等白沉往里面跳了。不管是白沉的弱点还是不悔深渊的约定，都是刘蝶说出去的。

所以，就有了后来疏姮接替白沉成为妖王的事。

疏姮说完这个故事的时候，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息寒没有了温度的身体上，息寒的魂魄就在一边看着听着。

疏姮最后说，“你看，人和妖不一样所以不能相爱，总有一个要为他们的爱情失去一切甚至生命。我不能死，所以，你转世以后，再不要让我找到，好不好？”

那场战争，自然是以妖界的胜利作为结尾的，息冥都死了，还有什么悬念可言呢。

疏姮自然是看出了息冥那时是故意没有还手的，以息冥的能力，灵姝虽然有压倒性的优势，但是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还手的能力。

今天灵姝说起白沉来，息寒自然就想到了这些，不由得神色黯淡。

玄衣他们都是知道这些的，所以并没有说话，这种时候，息寒的难过是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的，因为他甘之如饴。

“所以呢，白沉怎么了？”好一会儿，息寒才出声询问，灵姝没敢去看他的表情，他却也是同样没敢看灵姝。

“不要惊讶，墨子离背后那个人，就是白沉。”灵姝从那个松鼠妖嘴里听到白沉这个名字的时候，也不敢相信。

谁会相信呢？在不悔深渊里灰飞烟灭了的白沉，还活着。

“而黄羽，是刘蝶的转世。当然，黄羽已经是刘蝶的不知道第几次转世了，所以她自然是不记得白沉的。”

除了早就知情的青衣、白衣，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看着榻上的黄羽。

“不可能！”玄衣率先质疑，“黄羽绝对没有和白沉合谋！”

“你如何会知道？”灵姝目光凌厉，像刀锋一样射向玄衣，她惊愕于玄衣居然为黄羽说话。玄衣这个人，什么时候对黄羽这样没什么干系的人善良过？

白沉还活着，那么为什么这些多年来一点动静都没有，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对灵姝不利呢？最重要的一点是，白沉到底想要什么？

若是白沉要报复刘蝶，那他只需要对黄羽出手就好了，他有的是办法扣住黄羽的魂魄，让她生生世世都只在自己身边。他做的这些事，从墨子离到息殇再到灵姝，又是为了得到什么呢？

灵姝很怕，她怕玄衣会说出怎么样她不能接受的事实。

尤其怕的是，玄衣跟这件事有关。

她不是经不住背叛，也不是没有被背叛过，只是她经不起玄衣的背叛。因为玄衣是这几千年里，她最信任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