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轻虹

从离开那个海边的小村子算起，已经过了快一年。这一年的时间里，李二狗改了名字，叫作李利。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叫起来很拗口，小鲩却说这样很好，因为每次叫他的时候，就权可以当作练练绕口令。久而久之，对于自己的新名字他也不再觉得奇怪，甚至，还会莫名的觉得有点熟悉。他和小鲩从海滨出发，一路向北，走过了很多的地方。每到一处，小鲩总要拿出钱来先盘下一家小店，在店里卖些绣品或者是茶叶。或者一两周，或者三五月，她会突然把店门关掉，然后拉着他启程去往另一个地方。

这天，他从镇上最有名的糕点店买回了米糕，一路兴冲冲地跑回自家的店里。李利走近客厅，看到的还是整齐的桌椅板凳和坐在角落打瞌睡的小鲩。行吧，又是没有客人的一天。他轻手轻脚把米糕放在桌上，取过衣架上的披风准备给她盖上。随着咣当的一声响，小鲩从梦里醒来了，刚睁开眼睛，就看见碎了一地的花瓶和跌倒在地上的李利。

“吵醒你了，真是对不起……”

他抱歉地笑笑，一骨碌爬起来，麻利地把地面打扫干净。

“我买了米糕回来，还热着，你洗了脸，吃几个吧。”

“先吃！然后再洗！”小鲩也不顾他的话，抓一块米糕喂进嘴里，满脸幸福地笑了。果然，人间的东西都很好吃，各个都是美味佳肴。相比之下，家里那些所谓的锦衣玉食，一点也不值得留恋。

李利没有再阻止，他很愿意听小鲩的话。因为在他心里，小鲩很聪明。一路上，她不仅会开店，会做饭，会绣花，甚至还会打强盗。再反观自己，只会被人骗，被抢钱，还有砸碎自己家店里的东西。等收拾好地面，李利默默的叹息了一声，真亏得小鲩是个好脾气的姑娘。这要放在马二娘的店里，打碎一个花瓶？那还得了，估计早就被打得脑袋开花了。

小鲩一个人吃完了整盘的米糕，看样子，仍然觉得不过瘾。她拍拍手，叫住了李利。“店小二何在？”

李利闻声，停下了手里的活路，看着她。完了，他心想，看老板娘这样子，又要出事。果然，他刚在心里默默盘算了这些话，就听见小鲩充满斗志的声音。

“从今天起，我们店就改成李记米糕店，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老字号！”

“可是…我们都不会做米糕，哪来的老字号？”李利尝试阻止她的心血来潮。不过，它这么做并不是觉得两人会因为没有经营能力而亏本，他只是，不想再添一个做米糕的技能了。

小鲩总会突然就改变店里售卖的东西，从布料到食盐，从宝石到海产，基本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可她的经营能力却出了奇的好，每次，都能在短时间里赚到足够她胡乱花费的钱。当然，她也不是十项全能的，在那么多临时起意里，总有她不会的东西。到了这时候，就轮到李利出场了。遇到不懂的东西怎么办？一个字，学！在小鲩的威逼利诱下，他学会了做扇子，压面条，缝衣服等等等等。李利觉得，自己虽然还是笨手笨脚，但已经向着贤妻良母的方向迈出了一大步。他真的，不想再学了。

这一次，李利决定反对到底，可不幸的是，他心里想到的一大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全都被小鲩看了个一清二楚。

“今天的米糕，花了多少钱？”

她问，指指桌上的空盘子。

“啊？五文钱啊，他们家一直都卖五文钱的。”他如实回答，心想小鲩是不是又打算买什么贵得离谱的东西，所以才对钱更加计较起来。

“五文钱啊！”她突然提高了声音，高举双手，做出了一个极为夸张的哭天抢地的姿势。

“你想想，买一斤米才花多少钱，一捆柴也不过二十文，就可以用好久好久。在村里打水就更划算，可都不要钱。这么算下来，你别小看了卖米糕，那可是暴利啊！”

李利见状，知道自己在打算的事已经泡汤了，小鲩每次这个状态，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要是再不答应，她可以找出一万句话来证明她的计划是对的，然后拉着他不吃饭不睡觉地把宏伟蓝图讲下去。

“我明白了，我答应，我同意！”

李利赶快打断她，抄起扫把上楼扫地去了。小鲩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得意地露出虎牙来。她暗自想着，原来，堂堂的一个大将军，也会有这种时候。

第二天一大早，小鲩被厨房里一阵嘈杂的响声给吵醒了。她从楼梯上晃悠着走下楼来，看见李利正站在灶台边，认真地和桌上的米粉较劲。在他手边，摆着从井里打来的一大桶泉水，以及，堆成小山的米糕们。

“哇，你一个早上就做了这么多？这学得也太快了吧！”小鲩跑到他身边，抓起一个米糕，啊呜吃了一口。香香软软，这味道，和那家百年老字号做得一模一样。这下，她意识到不对了。

“这，这么多，都是你买回来的？”

李利点点头，继续和他的面团缠斗，飞起来的面粉把他的脸弄得像只花猫。

“你你你，谁让你买这么多回来的！

小鲩很崩溃地大喊大叫，她还打算存钱买衣服呢，结果一个不留神，居然被他这个呆子给捷足先登了，这口气，她不要咽下去！

“花了多少钱？很贵的好吗？我都说了那家卖米糕的乱赚钱，你还买！”

李利没有明白她为什么生气，只觉得自己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继续研究他的米糕，顺便解释。

“那，人家是百年老店，我又不会做米糕，只好向他们学了。可他们说不要学徒，所以，我只能买回来照着做。”他解释到，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

“老板说我买得多，便宜了不少钱呢，不贵。”

小鲩搬来一把竹椅子，坐在李利身边，仰头看着他被面粉弄花的脸。

“那好吧，你就好好学，好好做。到时候，我们就是百年老字号，不，千年老字号！”

屋外的阳光透过窗帘落进来，落在两人人的身上。小鲩觉得，她好想永远这样生活下去。在这家店里，他不是将军，而是呆子店小二李利。她不是蛟人，而是有点疯狂的老板娘小鲩。这家没有客人的店，已经有了有她梦想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