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每天带着那片碎玉四处游走,她借着我的灵力一直附在玉上,也可以长时间的保持形体。她说,她是一条鱼,而除此之外的事都不太记得了。这么看来,鱼是她的本体,只要找到本体,记忆和灵力应该也会跟着一并复苏过来。其实,当从一条鱼这一点看,找到她的本体并不难。如果是菜市场还活着的鱼,是不会在这么远的地方幻出灵体的,已经被吃了的话,就更不可能了。也就是说,只有两个可能,其一,是化石,其二就是标本。这种能很大限度保留实体的方法,很容易出现灵体记忆不全的情况,到也很符合她的状态。剩下的事,就是找博物馆了。
几天来,我们已经逛了不知道多少的博物馆和主题公园,不管怎样都找不到鱼的标本,还算优点关系的,就只看到了鱼龙化石。李赫和晓澈请了公司的假,跟着我去找,为了表示歉意,李赫还买了一台电动的轮椅,死活非得送我。一周后的今天,我们来到了离住地最远的博物馆,晓澈拉着李赫去买票,我就一个人被门卫大爷放了进去。他听说我要找鱼的标本,以那种怀念过往的眼神推着我进了博物馆的大门。
“以前,总有很多人来看她,现在呀,她是老古董了。”
我们在玻璃柜前面停了下来,与其说是柜子,到更像是一个方形的玻璃水缸。里面,是一条大约有一米左右的鱼,水有些发黄,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了,看起来让人觉得有点可怕。晓澈他们也过来了,我叫那只妖出来,想问问看这是不是她的本体,还没等我开口,她倒是先说话了。
“你们骗我…你们,都是骗子…”
随着她的声音,整个展厅开始微微摇动起来,浑浊的水带着刺鼻的味道从四周涌现出来。晓澈大喊一声“不好,快跑啊!”
门卫大爷吓得腿都软了,被李赫拉着飞速向门口冲去。晓澈已经跑出去一段,看我还落在后面,又返回来。
“姑奶奶,你快点啊,我对付她可没有胜算的!”
她直接把我抱起来,用上法术一个劲逃命,边跑还边喊。我无奈,心说你们下次喊快跑之前,能不能顺便考虑一下我站不起来啊,不要对轮椅的速度有这么高的要求好不好。无奈归无奈,跑还是要跑的。因为,就在刚才,我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没办法再用咒术了。如果跑不出去,估计就完蛋了。
终于,我们没能跑出去,整个展厅变成了一片汪洋。在水里,我真的一点灵力也用不出来,晓澈虽然是个水妖,但此刻也没什么办法。等我晕过去又醒过来之后,已经到了一处村子,这村子看上去很古老,其中来往的行人看着到和我们没什么区别。我想,这或许是她的回忆吧。
白依坐在河边,看着水里一众的孩子们在嬉戏畅游,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即便这样,她不能下水,因为她是整个村子里唯一不会游泳人。在这个以渔猎为生的村子里,竟然出了她这么一个不熟水性的人,真是很丢脸。几百年以来,清水村所有的人,打会走路时就会游泳了,没有谁像她这样,到了七八岁还学不会水。爹娘说,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所以即使不擅长游泳,也不用觉得奇怪。可是,白依知道,整个村子都把她当做怪人,即便是在爹娘面前,也有不少人会笑她说“怪胎!”。她多希望自己也能和其他人一样,在水里嬉戏,打闹,能从湍急的水流里抓到鱼,可是,她始终做不到。
阳光将波动的水面照出银亮的光来,闪闪的,晃得她眯起了眼睛。这条熟悉又陌生的河道,养育了这里所有的人,可唯独,不愿接受她。白依摆弄着手边的木桶,站起来弯腰打了一桶水。没办法,不会游泳的她,总要想办法活下去。而种地,就是她想到的办法。渔村里的小农民,她似乎天生就和这个村子合不来,可即便这样,白依不觉得自己很孤单。因为,很感激自己有家人,有可以住的房子,有一小片能够耕种的土地。
白依哼着歌走在路上,手里的水滴滴答答洒了一路,在石板路上,留下了一道断断续续的痕迹。待推开一扇小木门,她看着院子里生长得蓬勃的青树,松了一口气,嘿咻地把水桶放在那棵树边。白依拿来半个葫芦做成的瓢,舀起一瓢清凉的水,哗啦一下浇在那青树的根上。背靠着树干,她坐下来,仰头看那遮蔽住一小片天空的,郁郁葱葱的枝叶。天真美啊,她想着,在天的外面是什么呢。
从很久以前起,白依总会梦到一个地方,在那里,有高大的透明的柜子,有来来往往的人。那里的海是深邃昏暗的,不像村里的湖泊一样总泛着银光,只是不知道有多深多广。她想到天以外的世界去看一看,可是,她不能去。一个连游泳都学不会的孩子,难道可以妄想冲破天空吗。白依尽量地把这个想法抛到脑后去,洗衣做饭,整理家务,闲暇的时间对她而言实在太少太少。吹来的,带着温度的风,也带来了野花若有若无的香气。她轻拍了一下树干,跑进屋子里去了。这样的日常,永远的继续下去吧。白依自言自语,她认为,这样的生活就是很幸福的了。
“依依,快出来呀,哥哥回来啦!”
白依听到母亲熟悉的呼唤,她忙把锅上的盖子盖好,蹲下拉了几下风箱,接着就跑到屋子外面。院里站着的是提着几条鱼的母亲,扛着渔网的父亲,还有,时隔一个月才再次见到的哥哥。他穿着灰白的旧衣服,和离开的时候一般无二,只是看起来,肤色变得更白了。白依每次总会想到,爸妈都说哥哥出门在外奔波不易,听到这样的词,她总会想到焦土地和毒日头。平日里,在这样的夏天,她只要在田地里待一小会儿,就会汗流浃背。日复一日的劳作,她早已经不再是那样白白嫩嫩的小孩子了,可是哥哥却好像总也晒不黑。她扑进哥哥的怀里,蹭蹭他的衣服,抓住他温暖的手。“哥哥,我已经做好饭了哦。快来尝尝,我的手艺这个月来有没有变好呀。”
白依牵着他,也顾不得叫上爸爸妈妈,径直往屋子里去了。她安排好桌椅,忙里忙外摆出了一桌子的菜。他插着腰,踮起脚,做出一个小大人的模样。
“嘿嘿,快尝尝吧!”白依看着家人拿起了筷子,陆续将桌上的菜都尝了尝,满意地露出了笑容。每个月,哥哥回家的日子,是她最高兴的时候。她知道爸爸妈妈都在盼望着哥哥平安回来,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照顾好这个家的一切家务和院子里的菜地。她想给家人一个有归属感的地方,想让这间小房子,变成一家人安心生活的地方。这些小事,是她这个没能耐的女儿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白依心想,她只有把这些做到最好最好,才能稍微减少一些自己的无能,作为一个不合时宜的存在着的人,这是她最后的一点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