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学习使用银行卡，没错，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见到ATM机。离开惘生之前，鸱儿把一个挎包给了我，说是医生叫转交给我的。我稍微看了，里面装的好像是手机和一张卡片，不过和我之前的手机相比起来，实在有些不同。鸱儿说，卡里应该有足够的钱，不过我最好还是去银行一趟，确认好账户，顺便熟悉熟悉网络支付的用法。她大致给我讲了些，教我用新手机，从添加联系人教到微信微博。不得不承认，我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真的尤其低下，鸱儿花了整整一个上午，我才稍微适宜了智能手机。在出发前，她还问我说要不要暂时留下来学一段时间，当然，我拒绝了。

回到现在，我很后悔没有答应她，我实在是低估了这个世界发展的速度。从回文巷出来的时候，我看街上和从前也没有什么大不同，哪知道，只是找一家银行就花掉好几个小时。大约对着机器摆弄了二三十分钟，终于是取到了钱，等到了大厅，更是看着一排机器摸不着头脑。四下找不到操作指导，很无奈，于是带着3000块钱离开了银行，接下来，又投入了找公寓的战役

四点过了，为了节约些时间，我找路过的大爷问路，结果人家听说我不会用手机导航，立刻露出非常吃惊的表情。

“你们年轻人最爱用这些高科技了，你咋不会用呢？现在，连我们这些老人也知道导航啦。哎呀，你这丫头真是不行啊。”

他把搜索好的界面递给我，笑笑说。“我给你找了个近的，你就照着上面说的做。喏，这里写了，三十分钟就到。”

我谢过他，照着手机上指示的图标一路走着，不多久，又遇到大麻烦：手机上写着，得坐地铁。

我逮着一个环卫工人问她说“你好，请问这附近哪里有地铁？”

她听了这话，停下手里的活，指着街道对面回答说。

“这附近有两个，不过，你这轮椅走楼梯肯定下不去了。对面，过了路口左转，就有无障碍电梯的。”

我默默的点头，看着绿灯亮了，道了谢穿过马路去。其实，我还有几个问题，可是，以老大爷的反应作参考，我是不能问了。我想，如果一个人走在路上，突然被问到电梯是什么，地铁是什么，估计会笑得停不下来，然后把我当疯了对待。但这真的不怨我啊，毕竟我从前生活的地方真的没有这些，有的只是自行车和屈指可数的几辆公交，就连只能打电话的手机，也才出现了不久。我没有事先答应清楚状况就来这里，真的是一项重大的决策失误。

“灵儿，你昨天不是还在惘生，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肩上被敲了一下，我回过头去，看见一个熟悉的人，不对，是熟悉的妖。她换下了常穿着的长裙，穿着牛仔外套，看上去变得时尚了很多，不过在我看来总有一点违和。

“在找可以出租的公寓，我也不能一直住惘生吧。”我回答她，把手机递给她看。

“这个容易啊，我也没事可做，就带你去吧。”

“安晓澈！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突然，一个男声响起来，晓澈当即一哆嗦，笑嘻嘻地推着我跑到那个男的面前去了。

“这是我亲戚家的妹妹啦，从外地来的。这不是碰巧遇到了嘛，我帮她找个住处。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推荐啊？”

这个男人看上去很瘦，温文尔雅的样子和刚才的声音有点对不上号。人长得白白净净，可脸上却白得有点奇怪，又不像是化了妆的样子。毕竟，应该没有人会刻意的把脸画得这么白。他看向我，说。

“你好，我叫李赫，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太没礼貌了。我对这附近的公寓还挺熟悉的，不介意的话，可以帮你找找。”

他望着我眼神里，带着歉意，而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同情，或者说，是可怜。从前的生活让我对这类的神色比其他人要敏感，我能更容易的感受到一个人负面的情绪，不过，对于那些有着善意或恶意的怜悯，我已经很习惯了。

“没关系的，我不介意。我叫徐灵，谢谢你的帮忙。”

我想，晓澈做事历来顾头不顾尾，有个人帮忙总是好事，况且，这个人身上恐怕也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他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我，上面写着“新火房屋中介，中介员李赫。好啊，我好像莫名被发展为潜在客户了，看来，晓澈遇到我也不是偶然了。

我接过名片，在碰到他手指的那个瞬间，感受到异样的凉意。在他的背后，仿佛有一个影子浮现出来。

“那么，我知道几处不错的房子，我们先去看看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明显听到了两个声音。一个是李赫的声音，另一个，是从他身后传出来的，女人的声音。

晚上八点左右，事情已经处理完毕，李赫和这房子的屋主很熟悉，所以没费什么周章我就顺利的在这里落了脚。因为房子比较老，不像其他出租屋一样装了智能家居，又是一楼，到了冬天总会有潮湿的问题，所以一直以来没有人愿意出合适的租金。不过对我来说，没有智能家居反而好，不然，每天和会说话的冰箱、自动打开的台灯还有扫地机呆在一起，总让我有种周围有很多妖的错觉。

晓澈说要庆祝我成功找到合适的住处，非留着李赫在这里吃饭。于是，场面就变成了我和李赫一起做饭，晓澈在摆弄屋子里唯一一个还算高科技的电视机。我把白菜洗好放进竹篓，觉得这间公寓真的很不错，设施格外齐全。我住进来也不过是添置了些被子之类的用品，简直就像出门在外，住到亲戚家去一样。李赫说这屋子原本是两个老人住着，前段时间被儿子接到国外去了，于是就把这老屋子拜托给了他。老两口说，只要给出的价格合适，随时都可以住进来。一个苦于没有人租，一个偏要找没有现代化设施的房子，碰到一起到也真是巧合。

“那个，炒菜的话，我来就好了。”

他接过我手里的菜，眼神有些躲闪。我还没说什么，厨房的水管响了几声，忽然哗啦啦的喷出水来。接着，整个厨房的地板开始渗水，不一会儿，竟没过了小腿处。李赫大喊一声“快跑！”继而冲出了厨房，我推着轮椅，刚转过身，就见厨房的出口处已经被挡住了。涌入厨房的水在屋子四周形成了一道墙，我听得到晓澈在外面喊，却看不清她究竟在哪个方向。面前，一个身影渐渐地浮现出来，我仔细看着逐渐变得清晰的影子，那是，人鱼！

“我帮你找到家了，你也要帮我回家。”

人鱼悠悠的说着，周围传来的寒意和断续的水声让我很不舒服。这句话说完，她变了一个模样，成了长头发的少女，可还是和刚才一样，只有一个模糊样子。我这时候才注意到，她其实并不是人鱼，而是因为无法完全化形，只能构建出一半的身体，才让她看起来很像人鱼。

“随便把人困住，就是你拜托别人办事的态度吗？”

我问她，随即开始默念咒术，一个连简单化形也做不到的妖到还不至于威胁到我，只是，我怕水，所以不想在水里和她有什么正面冲突。能说得明白就不要打，这是我一直以来奉行的。她看上去很不高兴，虽然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一下子涌过来的水明显证明了她的心情。我叹息到，看来，得打了。她向我扑过来，下一瞬间，就被冻在了空中，接着，四周的水消失了踪迹，周围的景象还是那个普通的厨房。被冻住的人鱼叮当的一声砸在地上，我把她扶起来，没想到她突然变得格外礼貌。

“突然动手很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的灵力比那个男人强很多，所以…所以…想附在你身上。”

听到她的话，我只得无奈摇头，为什么这么多妖都有这种打算？难道附身别人很流行吗？还是说我运气不好，能在一周连续遇到两个这样的妖。李赫躲得挺远，对我喊说。

“大师，真厉害啊！看来晓澈真没骗人，您真靠得住。”

我解开咒术，把这块冰雕变回原来的样子，顺便助她化了形。她是一个短头发的小女孩，看上去也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对着我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多谢，刚才多有得罪了，还望您不要怪罪。”

突然改变的说话方式配上她很文雅的气质，到是让我觉得很熟悉。周围没有再出现古怪，水龙头也很安分，只是总有一种阴冷的感觉消散不开。腿上刺痛起来，我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

“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但是，我不能保证帮你，毕竟，我能力有限。”

她递给我一片碎玉，说。

“我想，请你帮我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