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灯光啪嗒一下突然的亮起来，我眯起了眼睛，努力适应着这突然变化的环境。孙萌穿着一身白大褂站在了我面前，和她那双拖鞋配在一起，显得尤其的不协调。她应该没有去上班，因为她的脸上画着很浓的妆，靠近我们的时候，能闻到明显的香水的味道。一个主任医师，大概不会这样去上班吧。

孙萌和陈佚名两人，一齐坐在了沙发上，陈佚名看着妻子的眼神里，除了担忧还有隐约的畏惧。上次见到她们的时候，两个人虽然看起来情绪不高，可精神状态却不错。但现在……除了欢欢造成的打击，我得怀疑他们是不是又遇上了什么妖怪。

“徐灵女士，我们不知道什么人妖鬼怪的事情，我们只是希望欢欢能再活得久一点。今天找你来，也不是要逼迫你做什么事，只是想知道一个准信。”

陈佚名还没有说完，话就被孙萌给打断了。她用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问说。

“徐灵，你是做不到，还是不愿意。”

目影给我传音，用力的扯了扯我的衣服。

“我们还是快走吧，孙萌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正常的样子。办法回去再想，我觉得我们现在不太安全。”

我没有回应目影的话，对着孙萌微微摇了头。“我做不到。”

几乎是在我说出这句话的同一时间，孙萌笑了。那是一种，绝望却释然的笑，似乎我的回答，她早就已经听到过无数次。她端起桌上的茶杯，微微笑着看向我。

“你看，我们都来不及打扫屋子，连好的茶水也没准备。老陈是个男人，心思粗，不知道好好招待。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换盏茶来。”

她端着杯子离开了，陈佚名看着妻子走远的背影，低声地和我说话，脸色居然非常的苍白。看起来，他好像在害怕。

“我们一家人好像是撞上鬼了。”

他说着，点起了一只烟，我浑身不自在，只希望他快点把这个和鬼有关的话题结束。香烟的味道有些呛，他深锁着眉头，继续说着。

“原本，欢欢和柔柔关系一直都很好。但是从一周前开始，柔柔不知道怎么的变得很暴躁，也不去上学，总是在家里摔东西。我们怎么劝也劝不好，孙萌只好休假在家照顾她。结果没多久，也变得神叨叨的。你看，我们这屋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妖魔在作祟啊。”

陈佚名的话更是让我心里打鼓，我很小心地把整个屋子探查了一遍，然后向他摇了头。这屋子很“干净”，除了目影，再没有别的妖。就陈佚名的描述，我想，那大约是在慕家的经历留下的后遗症吧。记忆虽然是被消去了，但当时的感情和身体的感受却没那么容易消逝。尤其是陈柔柔，经历了这么一番变化，她年纪又那么小，很难没有任何影响。我们说话间，孙萌已经从厨房出来了，陈佚名见状，又立即恢复了沉默。走过来的孙萌，手上没有端着茶，相反的是，她的双手都揣在兜里。她走得很快，敞开的白色大褂被风带得飘起来一些。

“啊！杀人了！”

目影在一旁尖叫起来，我看着孙萌瞪得很大的眼睛，感觉到颈上一股温热的东西在向下流淌。我摸了一下觉得痛的地方，再看手上，已经全是鲜红的一片。孙萌跌坐在地上，脸上是诡异的笑，还握在她手里的手术刀沾满了血，屋里，断续的笑声蔓延开来。陈佚名抓着手机，浑身都在抖，他还没有拨通急救电话，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把手机都给砸在了地上。

滴落在我衣服上的血，就像是经历了时光倒流一样，全都重新流了回去。不出一分钟，我已然是好好的坐在那里，脖子上的那道很深的伤痕也不见了。作为医生，陈佚名应该很清楚动脉的位置，也很清楚孙萌给我的一刀绝对是致命的。他刚才有多害怕我被杀死，现在就有多吃惊。他也瘫坐到地上去了，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孙萌，而是是被我吓的。

伤处还很痛，但现在，我很感谢医生教给我的法术。治愈类的法术，是我最为熟练的，因为医生总说，保证自己不伤不死比杀死别人更重要。孙萌亲眼见证了我死而复生一般的全过程，她脸上的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你做不到？你做不到吗！要是做不到，你现在就应该死掉，而不是还好好的坐在这里！你冷血…冷血……”

她的眼泪不断的从眼角滑下来，把脸上的妆容弄得一团糟。她说完这一些，用力的握紧了手里的刀，对着我举了起来。

“孙萌，如果我是一个普通人，刚才那一下就已经死了。我没有义务救欢欢，你也没有权利杀我。而现在你也已经杀了我一次，什么无名火，都该发够了吧。”

我看着那把染了血的手术刀，看着孙萌眼里的愤怒一点点的消散下去，最终，她的眼神变得一片空洞。

回家的路上，我拉着目影去买了草莓蛋糕，他明显有很多话想说，但一路上，一个字也没有问。直到我们回到家门口，他突然的拉住了我。

“徐灵，你生气了吗？”这一次，目影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从前的畏惧，有的，只是对我的关切，或者说是担心。目影可能觉得，是他叫陈家人来找我，才牵扯出今天的一幕吧。我把手里的蛋糕递给他，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没有，这不是什么值得生气的事。救不救，是我和欢欢之间的问题，和其他人没有关系。同样，今天的事，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生气，虽然被杀的感觉的确很不好。可就结果来说，孙萌发泄了她对我所谓见死不救的恨，我也没有真的受到什么损失。况且，他们被牵进慕家，牵进小鲩的前世今生，也不是出于自己的选择。其实，如果我有意避开，就是五个孙萌一起上，那也伤不了我。我只是觉得，我该受了她那一下，算是，归还给她某样东西吧。毕竟，她曾经把希望放在我身上，而我，让她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