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是人，也不是妖。如果我以慕家的身份把这件事公布开来，以慕家的影响力，你觉得，会有多少东西来找上你呢？”

这个当家老爷跪坐在榻榻米上，慢悠悠地到了一杯茶，窗外的水车咔哒响了一声，我坐在这间充满禅意的屋子里，心里却一点都不平静。慕家终于还是动手了，所以，我才再次被“请”到了这里来。再次见到慕家家主，说实话，我很想先揍他一顿。结果这个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的家主，居然对从前发生的事是只字不提，而且还淡定的开始威胁起我来了。

“所以，你问题也不说，条件也不讲，就打算逼我答应了？”

我把茶杯里的水到掉，看着它滴滴答答流进茶盘的缝隙。

如果不是因为最近能用灵力实在太有限，我就直接让他失忆，然后跑。晓澈和烛迹是陪着我来的，但这两个不靠谱的家伙居然在宴厅流连望返，高高兴兴地喝醉了。在管家的“邀请”下，我只得一个人进了这间屋子，来和这个三十余岁的男人面对面谈话。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犹豫的神色，似乎对于这件事，已经打定了主意。屋里屋外，有太多有灵力的人，还有束妖的法阵。就算我叫些妖怪来，在这种情形下，就结果来说也还是跑不掉的。

“你应该知道人和妖之间可以通过契约来连接，这样一来，人也有妖的力量。这种方式已经传承了很久，形式也基本是固定的，现在这些有灵力的人，大部分也都会和妖定下契约来增强自己的能力。”

他继续慢悠悠地说着，迟迟不进入正题。“我们家，也是这样的。”

他忽然把茶杯重重敲在桌上，抬起头来盯着我。同时，在他身后，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形象。它看上去像马，却生着四只角，周围散出淡淡的光来。这应该是，梭白。但在它身旁，却还有一个人形，看不清面容不知到底是谁。两道身影没有逗留多久，随着他收敛灵力，淡去了。

“我需要你，解开我们家和梭白的契约。”

我摇头，问他说：“梭白以血脉为契约，它应该也是你们家传承下来的。作为这么大一个世家的家主，你应该清楚如何解开契约。其他人插手也没用，不是吗？”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自顾自的继续着他的话题，似乎把我找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单方面的安排一项任务罢了。

“在用灵力的人当中，你是个例外。不需要契约，却也可以调动妖物，据我所知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了。”

他接连敲击了两下桌面，两个模样相似的男子进来了，在他们身边，是一米有余的铁笼，里面困住了两只妖。

“要我怎么做？”我握住了腕上的手链，尽力去平复下来。笼子里的妖不是别人，是烛迹和晓澈。这下，真的走不了了。他站起身，推着我往另一扇门走去，我听见烛迹他们在后面大喊。

“灵儿，别答应那个老鬼，他就不是……”

还没等我仔细听清楚，屋门一关，把一切都隔绝在外面。

这间屋子延续了慕家的神秘审美，里面漆黑一片，所有正常屋子里该有的东西，这里好像全都没有。男人再次召出梭白来，它一出现，周身的柔光把屋子的一部分给照亮了。可这一次，那个黑影没有出现在它的身边。梭白看向我们两人，眨了眨眼睛，像一只普通的小羊羔似的，坐下了。

眼前的这个景象，让我想起晓澈说的话，她说慕家对妖怪从来残忍，但就梭白这一点，我还真感觉不到有什么残忍的端倪。这只妖太乖了，在他面前的表现，简直就像是普通的小羊见到了主人。一般家族契约所留下的妖，大多都还是有些怨气的，可它看上去一丝一毫也没有。这么和善的妖，到底为了什么不肯走呢。难道，是慕家的福利待遇十分优秀？

我看站在一边的男人，他看着梭白，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最后，他一个字也没有讲出来，只是把我留在了屋里，自己却慢慢走了出去。他说过，我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不需要契约也可以驭妖的人，其实，我并不是真这么强的。看着那小羊一样的妖，我靠近了一点，问它说：“你和慕家之间的契约，早就解开了吧？为什么不离开，你在等着什么呢？”

梭白晃了晃它的脑袋，四只角一伸一缩，随后站起来，走到了我这边。它身上散出的光变得越来越亮，照在我身上居然有些暖。它蹭了蹭我的手，然后说话了。

“慕桂英…慕桂英…”

慕桂英，这是谁的名字？我突然想起来，自接触慕家起，我还从没有听到过任何一个以慕字开头的名字。不过家有家法，以慕为姓氏的人，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想必也是有分量的。就我见到的那些个管家、负责打扫的女佣还有司机，估计也没有什么机会真正吧这样的名字说出口。大多数时候，叫少爷老爷之类的称呼，就完全足够了。

我还在等着梭白再说些什么，可它却迟迟不再开口了。梭白是很古老的妖，我只听医生讲过，有些家族会以某种世代延续的代价来换取和它契约的机会。但这种事情，往往是对内公开，对外保密的。因为梭白，不是那种具有强战斗力的妖，对于其主人的灵力提高并没有什么用处。而它真正的能力，是可以预言未来。

我回想着医生给我讲过的有关于梭白的所有事情，但即便在那位活了一两千年的妖的口中，梭白仍然是神秘的。可能就是因为它能力的特殊性吧，想要抓到它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难如登天了，更不要说还定下了契约。慕家真是有天大的能耐，居然把这样的妖世代承袭。

“慕桂英…慕桂英…”

我又听到了这个名字，但这一次的声音却和之前有着很大的区别。不像是梭白发出来的，倒像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的声音。梭白抖抖身体，抬起前蹄轻轻地踏在了地上。在它踏下去的地方，地面上开始浮现出一圈圈的光晕。

那光晕以我们为中心，逐渐的扩散开来，整个屋子的地板，变得好像一片不知有多深的水域。我们的影子倒映在水面上，在那里，我看见了和现在略有不同的梭白，还有两个小男孩。那两个孩子在相互追逐着，他们样子，竟然有九分相似。看来，梭白想要给我看的，是它的一段记忆。这或许，会和它不离开这里的原因，有些关联吧。我盯着地面上不断变化的画面，看两个小孩子的生活。待看得久了，我逐渐注意到，那恐怕是，慕家家主小时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