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五六个个孩子在踢着空罐子,当啷的一声,那罐子咕噜噜地滚出了好远。两队人马喊着笑着,互相追逐打闹,即便在大中午的太阳底下,他们还是玩得非常的起劲。院子的另一个角落,拴在树枝上的铁丝上面整齐的晾晒着垫单和被套,被风呼啦啦的吹起来,飞舞着。
女孩子们喜欢在这里玩,躲在被单后面捉迷藏,或者是把白色的床单披在身上,摇来晃去。虽然这种行为总会被园长姐姐骂,但她们仍然乐此不疲,毕竟孤儿院里,再没有什么过多的玩具。她们玩得实在是太投入,以至于忘记了那些床单是不能随便拉扯的,夹子咔哒地掉在了地上,几张还未晾干的床单落下来,掉在了地上。
“你们几个捣蛋鬼,说了多少次不许玩床单,还玩!现在好了,全部都得重新洗了。谁干的?过来洗。”
淡粉色的围裙,白色的上衣,加上灰色的裤子。孩子们看见眼前这个叉着腰的女子,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其中三个小女孩乖乖得上前一步,低着头,从她手里接过床单来。所有刚才还在玩闹的女孩子站成一排,道歉说。
“小敏姐姐对不起,我们记住了,下次不敢了。”
她摸了摸那几个孩子的头,把床单拿了回来,搭在肩上。
“每次都知错,就是不改错,真拿你们没办法。好了好了,饶你们这一次了,不过今天要来办忙洗碗哦。好啦,那边玩去吧。”
几个孩子又笑起来,说着:“哇,谢谢小敏姐姐。你最好了,姐姐再见!
小敏看着她们跑远了,自己把脏了的床单都折起来,走向洗衣房去。背后,那些孩子们仍然是嘻嘻笑笑,在草地上奔跑着,打闹着。
小敏在这家孤儿院工作了四年多,已经是个老员工了,在这个小孤儿院,没有什么年轻人愿意长时间的留在这里工作。除了偶尔来一趟的志愿者们,大多数时候,就只有她一个人。她既是院长,又是老师,负责孩子们的一切。
水龙头吱吱地叫着,有几股细细的水从水管的裂隙中喷出来,溅在她身上。小敏无奈得摇了摇头,只好暂时放下了洗东西的活,会屋子里去拿胶带。这个有着几十年历史的孤儿院,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老的,平常呢,不是水管漏水就是电灯坏掉,小敏在这种锻炼下,也学会了一身修理工的本事。没办法,没有资金,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姐姐,张伯伯送来的花我们种好了。你看,就在那边,是黄色的!”
等拿了工具来,小敏认真地修理着出问题的水管,被一个小女孩扯了扯衣角。她转过头去看,这小孩提着个有点破的竹篮子,里面还装着一把小锄头,脸上呢,粘了泥。她正在自豪地向小敏介绍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露出缺了一颗的牙来。
“真棒,敏敏真厉害啊。好了,快去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吧。”
小敏帮她擦了脸,又整理好了头发,催促她离开。敏敏乖乖地跑远了,加入到女孩子们玩闹的队伍当中去,小敏继续她的工作,哼起了歌。
许多年前,小敏也是这些孩子之中的一员,六岁的她被爸爸妈妈送到这里来,成了一个特殊的孤儿。有了弟弟的家庭,无法承受养育两个孩子的负担,于是,她就变成了不被需要的那一个。在那之后,院长给了她新的名字,桃小敏。
在孤儿院里度过了整个童年的她,比任何人都要眷恋这个地方,那些在家庭里想象不到的爱,在孤儿院,她反而全都得到了。大学毕业之后,她回到了这里,接管了这家就要倒闭的孤儿院。敏敏,就是在她二十五岁的那年来到这里的孩子,确切的说,敏敏是被她捡回来的孩子。在一个下雨的夜晚,在街边的纸箱子里面,桃小敏见到了一个发着高烧的女孩,看上去有五岁,身上只披着一块破毯子。小敏把她带回来,请了医生来,为了这个花去了不少钱。这个孩子简直就像是从天而降,没有身份,没有记忆,任何的办法也查不到有关的亲属。最后,桃小敏把她留在了自己身边,给了她新的名字,桃敏敏。她觉得,这个特殊的孤儿和自己一样,就像是上天在说,要她继续曾经的院长所做的事情,要她扶助这些身处困境中的孩子们。
长桌边,小孩子们整齐地坐着,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筷,期待着今天的晚饭。小敏很擅长做饭,这是全孤儿院的孩子们所公认的事实,普通的东西在小敏那里,总是翻得出新花样来。敏敏坐在长桌子上最靠前的位置,手指拨弄着坐垫上的绳子,探头探脑地朝门口张望。直到那个熟悉的碎花图案出现在视野里,她才立刻挺直腰板,端正地坐好了。其他孩子见状,也立马有样学样,等桃小敏来到桌子边时,看到的已经是一群乖巧懂事的小朋友了。
“好啦,该吃饭了。今天可是有好东西,猜猜是什么?”
小敏把饭菜盛好分发下去,神神秘秘地拿出了一个小纸盒,这个方形的盒子不过两个巴掌大,却吸引了所有孩子的目光。他们当然知道那是什么,白色的纸盒,红色的提手,再加上印着的粉色花瓣。除了蛋糕,还会是什么呢?
“哇!小敏姐姐买蛋糕回来啦!过生日咯,吃蛋糕咯!”
孩子们迅速地围了过来,看着这个难得一见的宝物。他们都知道,孤儿院没有那么多钱,所以只有到了这个一年一度的集体生日,才能有幸吃上一小块蛋糕。这样的幸福,来得尤其的珍贵。
晚饭后的长桌,被大家齐心协力收拾得干干净净,除了整齐摆放着的盘子和叉子外,只有不大的一个蛋糕放在长桌中央。屋子里的灯光全都熄灭了,只有蛋糕上的蜡烛闪烁着点点的橙黄色,像童话故事里小女孩的火柴,温和而美好,却又似乎随时会熄灭。
桃小敏看到其他的孩子们都闭着眼睛投入地许愿,而敏敏却认真地盯着那几点烛火,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到灯光亮起,火焰变成一缕白色的烟飘起来,她才终于把目光转开去。敏敏帮着小敏把切好的蛋糕递给兴奋的孩子们,一直到分至最后的一小块,她才端起盘子来。
“敏敏,这个给你吃。花种得很漂亮,谢谢你啦。”
小敏把一朵奶油做成的小花放进敏敏的盘子,看着她疑惑的小脸,给了她这样的鼓励。敏敏眨眨眼睛,挑起那朵奶油花,一口吃掉。
“谢谢姐姐,真好吃。”
桃小敏很高兴地摸摸她的脑袋,又看看屋子里其他的孩子。不平常的遭遇,让这些孩子们变得比同类的孩子更为听话,也更懂得珍惜,而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桃敏敏。从来到这里开始,她不哭不闹,从没有为任何的事情抱怨一句。就连偶尔和外面的小朋友玩时被捉弄了,被欺负了,也不会提一个字。
敏敏的乖巧,在她看来似乎有点过了头。从身世到性格,这个小孩都像一个谜题,存在在这个院子里。小敏觉得,敏敏的过去一片空白,说不定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