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春天明夏收到了从西北来的第一封书信。
“夏姐姐、润之见字如面:
这年才刚过没多久我就想给你们写信了,从北到南路途遥远关卡众多,特意托了往来的熟人商队传信也算安全。
你们走后不就大哥就受了圣旨,新年一过立马启程去长安上任了,在京城的堂伯又给他说了门亲事,今年夏天就要成亲了,要是你们能一起来就热闹了。
大哥一被调走他在肃州的军职就空了出来,家里本想安排二哥去顶替的可是二哥志不在此,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也许是傅伯伯和我爹说了些什么家里竟然不像从前一样日**我练武了。
确实,我在练剑这件事上是全然没有天赋的,打仗当然也不行,不过我也不会整日的游手好闲当个二世祖,要说我真想做什么事情还真没想好。
我爹说方家人除了当修士就是当将军,堂伯就是当了个文臣都叫族里的长辈们念叨了好久,他也不知怎么会有我这么个与众不同的儿子。
我和绍礼哥是同病相怜,唐伯伯也不许他说书,不过还好我俩都不在乎这些,这世上本就是有人爱红色有人喜绿色为什么非要分出个高低贵贱来。
还好我娘和我一样不理我爹的那套老教条。二哥也是支持我的,但他不许我完全放弃修炼,我知道二哥是为了我好,我都听他的。
不知你们在临安过得如何,期待来信。
方迟”
明夏又再看了一遍信的内容,字体遒劲大气。
明夏:“几月不见这个方延川的字倒是写的越来越好了。”
明夏提起笔写了自己和沈琂的近况,念了一遍,又补充了些沈琂说的话,封好信准备明日拿去交给带信的那个商队。
这信才刚封好就听见房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房门就被人撞开了,来人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正是叶舒。
叶舒:“明夏啊,我想起来了!”
明夏被叶舒一惊一乍的样子吓了一跳。
“先喘口气慢慢说,不急,想起来什么了?”
叶舒:“白蛇传!”
明夏、沈琂:“......”
“我昨日出门后又回来你不是说我身上染了妖气吗,我回去后想了又想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奇怪的啊,唯一可说的就是我遇见的那个青衫公子和他的白衣侍女,一青一白,你再想想白蛇传!”
叶舒十分激动一口气把这一长串的话说完了。
原来昨天叶舒出门透气,正逢南方雨季整个西湖都被笼罩在一阵烟雨朦胧之中,叶舒走在断桥上边走边出神。
此时迎面走来了青一白两个身影,白衣姑娘一副侍女模样替身边的青衫公子打着伞。
这青衫公子模样清秀倒是长在了叶舒的审美上,忍不住偷看了两眼。
三人匆匆擦肩而过,只听啪嗒一声从青衫公子的身上掉了个钱袋下来,一主一仆却毫无察觉。
“公子......公子!”
叶舒捡起钱袋追上,“公子,你的钱袋掉了。”
青衫公子摸了摸腰间这才发现。
“谢谢姑娘。”
“这钱袋摸着挺沉,可得看好了。”,叶舒递出钱袋。
白衣侍女接过钱袋,眉眼弯弯的说道:“是呀,多谢姑娘捡到,这可是万万不能丢的。”
“公子看着好生面善,是何方之人啊?”
既然遇见就是有缘,叶舒哪里能随便放过。
“说来话长,我们常住天目山上......”,青衫公子自报家门。
叶舒问清了两人的来历就回晴昼里了,心里却惦记上了。
回到家里之后明夏便说她的身上有妖怪专门留下寻人的妖气,叶同尘知道之后更是如临大敌,拉着叶舒一阵盘问又关起门来和傅云深商量了好一阵,这不一大早的就两人已经带着门生子弟出发去天目山捉妖了吗。
沈琂反问道:“可白蛇传里的两条蛇都是来报恩的姑姑有什么好怕的?真的要愁还得愁那拆散有情人的法海。”
他从小就听叶舒讲遍了她那个时代的故事已经可以用叶舒的逻辑反问她了。
一提起妖怪她就自然而然的害怕了,被沈琂这么一说叶舒倒是冷静了许多,真是白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倒不如一个小孩来得冷静。
明夏安慰道:“这临安城里的妖怪都是登记在册的‘良民’,今日师父他们去天目山一查,事情就一清二楚了,姑姑不要太过担心。”
“对对,等我哥回来再说。”
这么一分析叶舒的心中安稳了不少。
明夏站起身说:“既然姑姑没事了我俩就练剑去了”
叶舒看了看窗外的瓢泼大雨问道:“大雨天的还练什么剑?来和姑姑一起聊天赏景啊。”
明夏和沈琂自然是没有理会叶舒的挽留。
他俩从肃州回来之后就越发用功了,看了方遇和方逐的那场比试之后才知道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己从前的那点微末伎俩真是不值一提。
傍晚时分傅云深和叶同尘就从天目山里回来了,也带回了叶舒口中的那位青衫公子和白衣侍女。
两只妖怪都用捆仙索绑着全身淋得湿漉漉的一看就没少受罪。
叶同尘往大厅上首一坐,手中拿着临安地界的妖怪名册,睥睨着被扔在厅中的两只妖怪。
叶同尘厉声问道:“你俩不是名册上的妖怪,在这儿就是黑户!老实交代,叫什么名字?妖龄几年?祖籍在哪?是不是在原地界犯了事逃来的?接近我妹妹到底想干嘛?”
白蛇修为尚浅,捆仙索勒她痛苦不堪,下半身露出了蛇妖真身,如酒坛一般粗的尾巴不停拍打着地面。
青蛇虽然还维持着人形但脸上脖子上却已现出了蛇鳞。
两条蛇皆是一言不发。
“不说话是吧?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行,来人上雄黄,弄晕了好泡酒。”
叶同尘也不多废话,手下的弟子们拿起雄黄就撒。
白蛇率先遭不住了,整个人蜕成了蛇形瘫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叶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哥,他们也没干什么坏事你别这样了。”
叶同尘不理。
青蛇挣扎着扑到白蛇身上替她遮住了不断撒出的雄黄,这再撒下去白蛇估计就要没命了。
青蛇开口道:“别撒了!我说!”
“让旁人退下,我就全都告诉你们。”
青蛇抬眼看向叶同尘和傅云深,眼瞳已然变成了蛇瞳。
叶同尘挥了挥手,弟子们会意纷纷退下,他又看了看站在傅云深身边的明夏和沈琂,再一次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明夏还是第一次直面妖怪当然不想走,揪了揪傅云深的衣袖。
傅云深圆场道:“就咱们五个人一起。”
青蛇语气诚恳的说:“我手上没有人命这次来纯粹是为了报叶姑娘三年前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叶舒有点摸不着头脑。
青蛇一脸真诚的看着叶舒说:“三年前我被城里的泼皮无赖围着殴打,还好叶姑娘及时出手还给了我些钱买药,不然那天我肯定会被打死的。”
叶家大小姐的身份很好用,叶舒没少借着叶家的名号行侠仗义,只是这好事做多了哪里还想得起来。
叶舒:“你是一个妖怪啊?怎么会被地痞流氓欺负?”
叶舒觉得这条蛇有点丢妖怪的脸。
青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我就是活得久了一点,修为差得很......”
叶舒:“我什么都不缺,你要怎么报恩?”
叶舒觉得这蛇蠢得可爱。
“有缺的!”
青蛇一改扭捏之态说得大声。
“恩人今年二十有五,还未婚配,缺个丈夫,我......我能以身相许!”
青蛇说完竟害羞的低下了头。
“噗!”
叶舒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的茶水全喷了出来,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叶同尘怒喝道:“你想得美!大白天的做什么梦!我叶家女儿嫁给谁轮的到你这个妖怪说?”
傅云深比叶同尘冷静,没有继续争论这青蛇是否配得上叶舒,而是换了个问题。
“从阁下的真身来看想必修炼了许多年了吧?”
“也没修练多少年。”
青蛇顾左右而言他。
傅云深和叶同尘上天目山捉蛇的时候逼得青蛇现了原形,竟是只长了角的巨蛇,腰身估计有五个成年男子合抱这么粗。
傅云深一开始还担心是惹上了什么古书上记载的千年大妖怪,结果没出十招这青蛇就被轻松降服了。
这让他对这只蛇妖十分好奇,天资得要多差才能修这么多年却一无所成,活生生拉低了他头上那对长角的档次。
“看你那真身的分量没修两千年也修了一千八百年吧?”
傅云深试探道:“对吧,青面郎君?”
青蛇不语,低着头仿佛被人揭了老底。
听到‘青面郎君’这四个字明夏立马绷不住了,这四个字她再熟悉不过了,引仙教的前任教主,听说七十年前被现任教主‘白衣书生’赶出引仙教后便不知所踪。
明夏虽然一直秉承着谁的罪谁来担的原则,但是一听见和引仙教有关的事情心中还是一阵惊涛骇浪。
傅云深看着青蛇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们三个出去一下。”
傅云深对着明夏说道,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样子。
明夏虽然不愿但只能乖乖要出去。
半晌后,大厅的门打开了,叶同尘黑着脸,傅云深倒是一脸淡然。
两只蛇妖身上的捆仙索也没了,青蛇扶着怀里抱着露着原形的白蛇一脸感激的看着傅云深。
明夏不明所以的问道:“师父这是什么情况啊?”
傅云深对着明夏三人嘱咐道:“这两条蛇不是坏的,我们决定让他们留在晴昼里,不过他们的真实身份可千万不要说出去,知道了吗?”
明夏、沈琂、叶舒:“?”
傅云深解释道:“师父会下禁制封住他们的妖力和妖气,你们就当府上多了两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记得千万不要对别人说起他们的真实身份,一起去天目山的子弟们我自会吩咐。”
叶舒小心翼翼的问道:“不是啊归远师兄,你和我哥不会真的打算把我嫁给那个蛇妖吧?”
她虽然恨嫁但是都让人家住府上了,这进展也太快了吧,而且这一来就是个跨越种族的爱情,她接受不了。
叶同尘狠声说道:“他要是敢做一点出格的事情我就剥了他的蛇皮,掏了他的蛇胆,散了他满身修为再拿去喂狗!”
叶同尘又转头看着傅云深说:“都是你的馊主意!”
叶同尘说完怒气冲冲的走了。
明夏摸不着头脑,连忙问傅云深,“师父,你们在房里又说了些什么啊?”
傅云深不答,摸了摸明夏的脑袋说:“都是好事,徒儿不必操心。我得去哄哄你师伯,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说生气就生气。”
傅云深说完朝着叶同尘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只留三人两蛇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青蛇一脸害羞的对着叶舒说:“小生名叫岑化,日后一定会好好服侍姑娘......叶小姐的......”
叶舒:“......”
“谁要你服侍啊?!还有你这一脸害羞的表情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