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圣黄金菩萨的动作稍稍一滞，但很快恢复如常，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我以为能瞒过去呢。”

苍瑶叹气，“你说那个和尚似邪非邪、似正非正，可顾深朝乃当今天子，紫气缠身，况且他乃明君，一般来说邪祟不侵，那布下幻境的人一定是个从未做过坏事的人才对。”

顾深朝听闻苍瑶对他的评价，弯弯嘴角，深深看了苍瑶一眼，一代明君，真是个不错的评价。

苍瑶被他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抖抖身子继续道：“可你身上并无邪气，可见你从未害人，为什么要和他做交易？”

周围安静无声，就连山林间的虫鸣鸟叫也暂停了声音，旭圣黄金菩萨看向林间深处，似是叹息，“总是和人共用一个身体也是一件很恼人的事情。”

当初那个人发现姐姐的意识尚在，便与她坐了一个交易，姐姐帮忙布下幻境，引顾深朝去寻神族巫女，就可彻底摆脱妹妹。

“他说了，不会害人，只是帮忙布下幻境，所以我同意了。”

苍瑶半身依着顾深朝，压抑的胸膛因为神祠的灰飞烟灭也逐渐好转，神力的恢复使她苍白如纸的面色逐渐红润起来。

她道：“就算他作恶，也不管你事是吗？这就是你成为不了正神的原因，平庸之恶中也有你的存在，即使受世人供奉，可是你永远也成不了正神。”

苍瑶起身，将妹妹的被怪物碾碎的灰烬化为一颗灰色珠子交到姐姐手里，然后拉着顾深朝往散去雾气的山道走去，“做好山神，潜心修道，早晚能去转世投胎，妹妹。”

原来在妹妹被怪物包围的瞬间，姐姐拼尽全力洗去妹妹身上的罪孽，替妹妹魂飞魄散，只求妹妹的一条生路。

姐姐答应那个人的要求也是看着妹妹日日受苦于心不忍，那个人说只要姐姐帮他，他就能洗去妹妹身上的罪孽。

现在妹妹身上背负着姐姐的枷锁，一旦作恶便会魂飞魄散，但只要妹妹守护城中百姓，早晚有一天可以还完背负的债，转世投胎。

那个曾经没能救下妹妹的姐姐，在生命的前一刻还是拼着魂飞魄散救下了妹妹，那是血缘的羁绊。

苍瑶走后，妹妹看了一眼手中的灰色珠子，将它埋在地里，转瞬间便长出一朵小小的绿芽，妹妹看着绿芽，轻笑一声，将它碾碎。

随着绿芽的死去，妹妹的身影也随之消散在空中。

半山腰的苍瑶感受到什么，回头往上看了一眼，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她死了。”

这世上就是会有无端的恶意，就是会有死不悔改的恶人。

回到城内，湖里的莲花开得灿烂，随着风的吹动，飘来淡淡荷香。

妹妹死后，吸取生机的法阵无人维持，百姓开始逐渐好转。

看着恢复生机的土地万物复苏，苍瑶觉得有些奇怪，“就这样解决了？未免也太简单了些。”

布下大局，却未将苍瑶捉住，不觉得很奇怪吗？

“而且我能感受到，在神祠崩塌的那一刻，压制我神力的东西瞬间消失，若妹妹真的吸取了城内的生机，那便不应该如此之弱才对，应该是吸取生机的那个老和尚当时见事情败露，就放弃了此地，一走了之了。”

顾深朝也觉得奇怪，却理不清头绪。

有些本身就虚弱的人，没有挺过生机的吸取，死在了城内，一时之间淮先城灵堂四起，使得本身就灰败的城内平添一抹压抑。

苍瑶道：“除非那个人的能力还不足以弑神。”

被遗忘的小蜃龙追着从席乐山下来，这一路可把它给累坏了。

唧唧嘎嘎嘎的控诉着苍瑶落在她的身上，思路被打断，苍瑶也没有继续想下去，既然那个人的能力不足以弑神，又失去了生机的供养，现在应该快支撑不住了。

在淮先城内住了几天，苍瑶想带着小蜃龙回到山谷，跟顾深朝辞别的时候，就见面前高大的男人眯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柔声问道：“阿瑶，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国度？”

——

在一旁观看的丹栀非眠二人正看到紧张的时刻，就见一股无形的拉力把他们从幻境中带出。

四人一龙齐齐醒来，由于趴了太久，苍瑶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废掉了，还没起身抱怨就看见了自己的师尊站在面前，一贯冷漠的脸上隐约间露着怒气。

苍瑶被吓得一哆嗦，赶忙想找顾深朝当垫背。

云川见她想躲，伸手过去跟拎小鸡仔似的把她拎过来，苍瑶不敢动弹，畏畏缩缩的跟早就站在自家师尊面前的师兄旁边等待师尊训斥。

云川负手而立，气压眼见得深沉起来，在一旁的宴行笑兮兮的出来解围，“我的小徒儿醒了没。”

现场唯一的外人非眠，见无人注意到自己，偷偷摸摸的站在墙边想溜，云川察觉到异动，轻飘飘一个眼神看过去，非眠霎时间觉得自己周身的空气被冰霜冷冻，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她想明明自己不是他们之间任何一个人的徒弟，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挨批。

苍瑶见非眠也被自家师尊吓得不敢动弹，心底顿时得意起来，要不是你带了一个什么小东西吐了一个泡泡，自己手欠戳了一下，也不至于堕入幻境在里面待了许久。

不过她倒是好奇的很，里面那个苍瑶到底有没有答应顾深朝留下来。

不止是她好奇，在一旁的丹栀也是挠心挠肝的好奇，小师妹到底答应顾深朝一起回国度了没。

二人丝毫没有危机意识的对看一眼，四只眼睛里满是好奇。

云川见状周身的气压更低了，苍瑶极其有危机意识的低下头，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果真是在幻境里呆了太久，完全忘了当初自己是背着神君偷偷下落人间界的事情了。

宴行见到桌子上趴着装死的蜃龙，走过去将它拎起来，红色的鬃毛随着身体的摆动飘来飘去，“这东西几万年都没出现过了，要是英招见了肯定得哭着求我让他摸摸。”

听闻小蜃龙也不装死了，赶忙一个闪身从宴行手里钻出去跳到苍瑶头上，三只爪子紧紧抓住她的头发，一副我要住在这里的架势。

苍瑶被抓的头皮疼，想伸手去将小蜃龙抓下来，抬眼见云川面无表情的脸又不敢动弹。

云川端坐在圆桌前，双眸低垂，手上端着茶杯，淡淡道：“说吧。”

说什么？您就两个字到底让我说什么？

苍瑶轻咳，伸手从背后戳丹栀，你快说啊！

丹栀甩开苍瑶的手，你罪大恶极，你先说。

苍瑶抬眼见顾深朝，只见他坐在自家师父旁边，端着茶杯品茶，倒是与云川有几分相似，她暗暗低咒一声：见死不救。

非眠依旧站在要逃跑的位置，心想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云川抬眼颔首，面前的丹栀、苍瑶被吓得一哆嗦。

还是苍瑶先趴在云川的大腿上哭诉：“还好师尊你来的早，你是不知顾深朝将我从玄月山掳下人间界，还没落对地方，带着我做了几日的马车，把我颠的差点就要去见阎王了。”

无端端引火烧身的顾深朝轻咳一声，“你倒是恶人先告状。”

云川扶额，果真还是冥顽不灵，自家小徒弟这个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抬手想将衣衫从苍瑶手里拽出来，苍瑶自然不肯，紧拽着衣角不放手，一脸可怜巴巴道：“师尊。”

“放手，不然送你一同与丹栀百绝崖面壁三天。”苍瑶大惊，什么百绝崖，那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云川抽出皱皱巴巴的衣角，还未开口，一旁的丹栀带着哭腔道：“师尊，为什么就送我去百绝崖了？”

“知情不报。”

丹栀顿时没声了，他确实给小师妹打掩护来着，但顾深朝带小师妹下凡定是经过了师尊的许可，不然小师妹踏出玄月山的第一步开始师尊就把她提溜回来了，这明明就送杀鸡给猴看，他自己就是那个无辜被杀的鸡！

小惩大诫了一番，云川念在苍瑶头一次犯错，只罚她回去以后禁足三个月。

苍瑶站起来，小心翼翼的给师尊捶背，“师尊为什么不把我带回玄月山呀。”

云川听闻抬眼看了站在一旁的非眠，非眠立刻端正起身子，挺挺胸膛，来给自己壮胆，这胆子是没壮多少倒是被后面顾深朝的眼神戳漏了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顾深朝带来的压迫感居然比这个叫云川的上神还要强烈。

一直趴苍瑶头顶上的小蜃龙也随着众人的眼光看过去，它被面前这个上神的气势压得死死的，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松松爪子。

它一动爪子苍瑶就察觉到了自己头上还要一个小东西，都怪自家师尊的气势太强了，让她忘了头顶上还要这样一个小玩意。她趁着众人的目光都在非眠身上，伸手将小蜃龙从头上抓下来。

抓着它的小爪子，无声的对着它做鬼脸：小东西可让我抓到你了。

小蜃龙也是无声的嘎嘎嘎几声：主人，主人你认出我来了。

苍瑶：什么主人，别乱认亲，我苍瑶活了十八年可没养过什么宠物。

小蜃龙见苍瑶翻脸不认人，就想再次爬到她头上，还好苍瑶早已得知了它的意图，紧紧攥住它的小爪子，不让它动弹分毫。

等苍瑶一脸得意的把小蜃龙团成一个球，发现本来应该在非眠的身上的目光都停留在她的身上了。

她下意识的将小蜃龙藏在背后，抿嘴微笑。

攥着手里的小蜃龙，苍瑶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师尊，我同顾深朝在幻境里面待了很久，为什么不见师兄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