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发现了妹妹长得与主家的小姐长得一模一样，是妹妹在厨房帮忙打下手的时候，有个切菜的小厮不小心踩水滑到，在滑到之前双手乱抓，将妹妹也带倒在地。

妹妹头上的发簪慌乱间掉在小厮身上，发簪上面花朵的叶脉缠在小厮的前襟，旁人见状将妹妹拉起来的时候，妹妹脸上的纱巾被发簪扯了一个口子，厨房待久的老人见到妹妹的长相不由得惊呼起来，其他的下人也惊讶于妹妹的长相。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家主耳朵里，他们惊讶于妹妹还活着，得知是厨娘救了妹妹一名之后，主家将厨娘辞退，把她和她的儿子赶出主家，单独留下妹妹，依旧是把她关在当初的柴房内，不见天日。

次年城内饥荒，世人都说是妹妹的错，她是个不祥之人。

“翠丫，翠丫，你醒醒。”在某一天的夜晚，柴房外传来一个温婉柔雅的声音，是姐姐。妹妹的名字叫翠丫，姐姐的名字叫孙晴画，同样的出身，不同的命。

妹妹缓缓打开房门，见到了站在外面的姐姐。

姐姐的脸上带了一丝焦急，“翠丫，你今晚连夜逃了吧，我无意间听到爹爹和娘亲说要抓你去祭山神。”

妹妹恍惚间什么也没听清，只听得孙晴画的声音为什么在着急的时候还那么好听。

她迷迷糊糊间被孙晴画塞了一个包裹，连夜从花园内钻狗洞逃出孙府，只不过没逃多久，就被打更人抓了回去。

现在满城的人都知道妹妹是要祭山神的，打更人远远看见了晚上有人偷偷摸摸走在路上，前去查看，发现是背着包裹的妹妹，赶忙将她抓了回去，还为此赚了一笔赏银。

妹妹逃跑失败后，门被上了锁，周围还有人严加查看，她绝望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

不久后妹妹被抓上席乐山，祭了山神。

可妹妹死前心有不甘，魂魄在黑白无常来临之前上了姐姐身，从此寄存在姐姐身上生活。

说来也奇怪，翠丫死后饥荒便过去了。

姐姐在妹妹死后一直上山拜佛，为妹妹祈福，她不知道的是妹妹一直寄存在自己身上，每次上山祈福，妹妹的魂魄都会受到重创，姐姐也为此受到了影响，每次祈福回家都会虚弱几日。

有一次姐姐拜佛回来，遇到了当年的和尚，和尚察觉她身体里寄存着妹妹的魂魄，想帮她做法将妹妹逼出体内，姐姐一开始不同意，可是她的身体一天天虚弱起来，姐姐身边的丫鬟不忍姐姐一天天虚弱，将此事告知了家主，家主请来和尚强行将妹妹分离出来。

将妹妹分离出来之后的第二日，淮先城内毫无征兆的发生了蝗灾，和尚说是妹妹的鬼魂作祟，要将妹妹的鬼魂超度，可妹妹心有不甘，挣脱了束缚，要让整座淮先城的百姓陪葬。

这时候姐姐站出来，愿意将自己的身体给妹妹，只求妹妹不要伤害城中百姓，妹妹不同意，坚持要城内百姓给她陪葬。

就在妹妹发狂的时候，姐姐拿了和尚的紫金钵扑向妹妹，也许是姐妹曾共用一具身体的原因，一时之间妹妹闪躲不及，被姐姐收入紫金钵内，姐姐也因强行动用法器，五脏六腑破裂而死。

也是那个和尚，说姐姐以身救下城中数万百姓，要给姐姐塑金身，城内百姓诚心为姐姐祈福才可镇压妹妹的魂魄。

正巧山上有座荒废的神祠，百姓便拆了原本的神像，建造了这座旭圣黄金菩萨像。

一开始的百姓是祈求平安，时间长了祭拜的人忘了原本的目的，把她当做普通的佛像进行祈福。

姐姐的魂魄在佛像中得以凝聚，令人没想到的是妹妹在魂飞魄散的同时，一缕魂魄俯身进了姐姐的魂魄，就这样姐姐在受祭拜的同时，妹妹也间接的接受了香火的供奉。

日子久了，妹妹苏醒过来与姐姐争抢佛身，但她终究不敌姐姐，被姐姐镇守在佛像内部，不得伤害城内百姓，直到神祠内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听完故事苍瑶道：“那位不速之客帮你的要求就是你把我困在城内？”

邪神桀桀桀的又笑了起来，笑声深寒压抑，“当然不止，还有要我骗来信徒，抽筋拔骨重新建造神祠，为的就是封住你的神力。”

苍瑶气极反笑，“混账，还不说实话是吗？”

“我说的就是实话，你们统统都对不起我，全天下的人统统都对不起我。神仙有什么用？我日日祈求神明带我脱离苦海，可你们呢？你们从不给我希望，当我被献祭给山神的时候我是多绝望，我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推下悬崖的时候我呼唤神明祈求你们帮帮我，可你们呢！你们在哪里？”邪神仿佛被戳到了痛处，歇斯底里吼道。

苍瑶清秀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有几分诡异：“神明？你说你祈求神明？那神明没有给你机会吗？是你不仅不把握机会，反而将你姐姐也拉下火海，你做的那么多错事，将当时的知情人全部一杀了之，编造谎言欺骗世人。”说道这里苍瑶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谎言说了千万遍，连你也当真了，是吗？”

邪神怒吼：“我没有说谎，都是你们负我，世人皆是愚蠢，我好好地活了十六年，淮先城内发无事发生，凭什么要在我暴露身份以后，就要把饥荒推在我头上，凭什么要用我的命，换取他人的命？”

“你们说的伟大，只需牺牲我一人就可拯救千千万万人的性命。可是你们也没有想过我？我是被牺牲者，难道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吗？为什么有的人觉得自己可以掌握他人的生命？你们这群只以为是的高等人，实际上若是送死的人是你们自己，怕是哭着喊着要骂苍天不公。你们知道吗？他们把我送上悬崖要推我下去的时候，嘴里还在说着牺牲我是为了拯救城中千千万万人。多可笑，杀人者反而成了圣人。”

听她发泄完，苍瑶不知怎么开口，她是苍生的守护者，八荒六合的百姓都是她的子民，若是只牺牲一人便可拯救千万人的性命……

从方才一开始就沉默的顾深朝张口道：“作为旭圣国的国主，为了天下苍生，我会选择牺牲少数人，来保全大局。”

苍瑶拉住顾深朝的手，只觉得他手的仿若千年寒冰，冰凉彻骨。

她企图用自己的手去暖化顾深朝的冰凉，苍瑶看向邪神一字一句道：“我不会牺牲我的任何一个子民来成全他人。”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没有任何一个人包括神可以决定他人的生死。妹妹，你还不说实话吗？”

顾深朝听闻反握住苍瑶的手，将她从蒲团上拉起来。

苍瑶借力站起身来，“你可知，你把我困在这里，就真的要整个旭圣国来跟你陪葬。”

“那又如何？愚民该死。”邪神的声音从佛像内飘出，像是淬了毒一般，扎进苍瑶的心口。

苍瑶道：“那你现在又与当初的愚民有什么区别？他们为了自己的性命选择牺牲你，现在你又因为我而牺牲整个旭圣国，一样的愚蠢。”她的语气风轻云淡，像是在喃喃自语。

“现在还不肯说出实情。不如我来帮帮你，说出事情真相如何？”话语间，苍瑶突然暴起，抽出顾深朝的佩剑，从左方借力向佛像侧面劈去。

佛像被一分为二，正面的邪神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向地面砸去，就在落地的瞬间，背后的正神伸出玉手将佛像抱起，避免泥塑的佛像粉身碎骨的下场。

邪神斜倚在供桌旁，手臂收回，正神转过身来，一张与邪神相似的脸上似喜似悲，怜悯的低垂着双眸。

苍瑶落在顾深朝身边，强行使用神力使她五脏六腑再次出血，她虚弱的斜倚在顾深朝身上，“我虽数万年待在山谷，但却并非不知世事，恰好你说的故事，我亲身经历过。”

是了，小蜃龙在人间行走，将自己的所见所闻编织成幻境带给苍瑶，五十六年前小蜃龙恰好与老和尚一同路过此地。

只不过小蜃龙将自己隐藏起来，以旁观者的身份，围观了此事的经过。

正如妹妹一开始所说，她确实被孙家丢弃，后来确实也被孙家认回来了。

但事情并不像妹妹所说的那样，她没有被关在柴房，反而被安排在姐姐孙晴画旁边的院子，与姐姐享受一样的待遇。

孙家还重新替妹妹起了名字，叫孙晴雨，寓意雨过天晴后，万事万物都会焕然一新。

是妹妹自己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平白受苦了十六年，她嫉妒姐姐享受过她从未享受过的生活，她现在过得越好，就越怨恨姐姐，凭什么当初被扔的不是姐姐而是她。

这时候，当初的老和尚找到了妹妹，他告诉妹妹可以替她报仇，拿回本该自己拥有的一切。可是妹妹也恨老和尚，若是不是因为当初老和尚的一句话，妹妹也不会被丢在席乐山，所以妹妹假装答应，她只是想利用老和尚报仇。

老和尚告诉妹妹，第二年淮先城内会有大旱，城内寸雨不下，粮食颗粒无收，饥荒随即而来。

老和尚会说是因为妹妹这个灾星，引得天降灾祸于淮先城。

所以要拿妹妹祭天是真的，只不过当初的姐妹二人互换了身份。

姐姐孙晴画生性善良，所以老和尚设计让姐姐无意间听闻此事，姐姐三更半夜去给妹妹报信，妹妹得知之后赶忙连夜逃走，被巡夜人发现也是妹妹故意的，她故意被巡夜人抓回来，为的就是让孙家人对妹妹严加看管。

姐姐不忍妹妹受苦，收买守门人，半夜给妹妹送食物，只不过这时候，原本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妹妹突然暴起，将姐姐打晕在地，二人互换了身份，所以当初牺牲的人不是妹妹是姐姐。

孙家不是狠心之人，他们只不过是愚蠢，蠢到相信一个路过和尚的信口胡诌，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女儿。

当初亲手将姐姐推下悬崖的也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妹妹。

孙父不忍亲手将自己的女儿推下悬崖，跪地大哭，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当初听说女儿是天生灾星的时候，他下令要将二女儿丢在席乐山自生自灭，背地里却买通当年的下人，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下人收养自己的女儿，因为当时的厨娘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让他们一家收养女儿正好可以当成下人家的双胞胎。

这些年来孙父一直知道二女儿生活的很好，厨娘他们一视同仁，没有苛待过她。就连后来的下人重病，孙父也是帮他请了最好的大夫帮忙治疗，只可惜小厮没有挺过去，死在了大年三十晚上。

让厨娘搬进孙家，也是孙父的意思。

后来二女儿不小心暴露了身份，孙父又惊又喜，惊得是当初的事情可能会重演，喜的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认回自己的女儿。

孙晴雪这个名字是早就同姐姐一起取好的，如今二女儿回来孙父欣慰的给女儿冠上了十六年前就属于她的名字。

但他知只要二女儿还在，当初老和尚的预言也就在，只要二女儿还活着，无论淮先城内发生什么事情，百姓都会降罪于她。

果不其然第二年淮先城大旱，百姓降罪于二女儿孙晴雪，孙父深知世人愚信，在与夫人讨论将二女儿祭天之时故意让大女儿听见，然后去通风报信。

果不其然二女儿逃了，孙父的高悬的心也落地了，只要能过活着，就算二女儿不在自己的身边也是好的。

但高兴了没多久，当天二女儿就被巡夜人抓了回来。

孙父知以自家的能力不足与城内百姓抗衡，他深知二女儿必死无疑，心中万分悔恨，当初就不应当将二女儿接回孙府。

就在祭天的当天，孙父嚎啕大哭，他下不去手，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推下悬崖，是妹妹借着去扶孙父的时候，假装不小心滑倒将被封口的姐姐推下悬崖。

这一切都是妹妹做的。

姐姐死后浑浑噩噩的等待黑白无常接走，是老和尚将姐姐的魂魄藏于紫金钵中。

老和尚告诉妹妹要她日日去席乐山上的神祠内祈祷，每次回来之后假装虚弱，妹妹不知为何，但也照做了。

什么妹妹的阴魂不散报复百姓，都是老和尚搞得鬼，妹妹不知老和尚想将她也一同杀死，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但藏在紫金钵内的姐姐千钧一发之时救了妹妹一命，就算是姐姐死了，她也心存良善。

老和尚见状另起心思，使出掌风将妹妹震得五脏六腑破碎而死，妹妹死前还以为是姐姐将她害死，妹妹死后姐姐即将魂飞魄散之时，一缕魂魄钻进了妹妹的魂魄里，靠着妹妹休养生息。

老和尚借机提出修盖神祠，供养妹妹魂魄。

这修盖神祠的数万座骸骨都是当年孙府宴请的宾客，神祠内第一座骸骨就是平庸无能，只能将自己的孩子活活送死的孙父。

回忆完真相，苍瑶道：“原来他从那么多年前就开始做局，修盖这座神祠了。”

怪不得只有妹妹出来的时候，墙内的怪物才会张牙舞爪，因为它们恨，怪物并不是想要对付苍瑶他们，而是想要对付妹妹，是妹妹将他们抽筋拔骨做成神祠。

“而你只不过是他用来对付我的一颗棋子，他利用你杀害了真心疼你的家人不说，还把你关在这里日日受苦。”

邪神的半边佛像微微颤动，“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都是他们昏庸愚蠢，他们明明知道灾祸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还要旁观着我死去。用来做棋子也是我愿意的，我愿意的！我愿意被困在这里，只为了报仇。”

台上的正神伸手残缺的右手，轻轻抚慰颤动的佛像。

“滚开，我不用你的好心，你的同情让我恶心至极。”邪神放出黑雾，打开抚慰自己的右手。

苍瑶渐渐的恢复了些神力，就在她说出真相的同时，她能感受到原本神祠内原本压制她的怨气减少，“那些本可以阻止悲剧的人受到了惩罚，那现在淮先城内的百姓又有什么错呢？”

“你为虎作伥，残害百姓，罪无可赦。”苍瑶手拿着佩剑，指向邪神。“你不恨害你陷入地狱的老和尚，为什么要恨被摆布的无辜者？因为你懦弱，你不敢，你怕那个老和尚把你打得魂飞魄散，所以你把自己的痛苦施加在无辜者身上，说到底你也是一个施害者，你与那些平庸之辈没有什么不同。”

“啊——”邪神大吼，使原本平静的神祠再次躁动起来，苍瑶挥手一道金光划破墙壁，被砌进墙内的怪物终于冲破自己的皮相，血淋淋的朝着邪神像爬过来。

因为他们失去了浑身的骨头，只能像蛆虫一般蠕动着朝邪神爬来，血淋淋的人体，空洞的眼眶，让苍瑶的胃里翻江倒海，饶是见识多广的顾深朝也忍不住泛起恶心。

整座神祠坍塌，外面的怪物蠕动着朝佛像爬来，在地下留下一道道血痕，它们饶过顾深朝二人缠上邪神的佛像，将她淹没。

莲台山的姐姐发出悲鸣，佛身散发出金光，却也无可奈何。

此刻太阳升起，驱散了山上的大雾，暖阳照在遍地的躯体前化作一道道烟雾，消失在世间。

苍瑶一夜之间经历了许多，身心俱疲，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老和尚要在多年之前布下大局，要将她困在此地，难道就是为了解开敬太子神墓的封印吗？

等烟雾消散，半尊佛像化为姐姐原本的模样，姐姐受世人敬拜，也算是半个神仙，若不是为了压制妹妹，早已修成真身，成为正神，如今佛像碎了一般，她也不可能位列仙班，只能在此当做山神，守护淮先城内百姓。

姐姐走到二人面前，开口道：“那个不是真正的和尚，自从我有了意识，便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神力，但他身上的气息很奇怪似正非正、似邪非邪，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苍瑶原本跪坐在地，见到前面走来一双精巧的绣花鞋，抬眼看向姐姐，不，应该是旭圣黄金菩萨。

旭圣黄金菩萨接着道：“他要我妹妹将你困在这里，是为了将你活捉。在他与妹妹商议的时候，我神志不清间听见过那个人说，要靠进来的神明开启一座什么墓穴，但全天下只有一人能够开启，那就是你巫女。”

苍瑶笑起来：“制造幻境让顾深朝将我从山谷中骗出来的人是你吧，孙晴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