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走回集市里，在一条巷子口，莫漓看见一个形容消瘦的小男孩正在乞讨。

男孩七八岁年纪，瘦如枯槁，衣衫单薄。如今已是深秋，这单薄的衣裤破烂不堪，根本抵御不了即将到来的寒冷。此刻他正蜷缩着蹲在巷口，睁着眼睛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希望有人能够施舍一二。因为消瘦的缘故，脸上两只眼睛显得尤其大，乌黑大睁的眸子里透着惹人怜悯的光。

莫漓看着甚是心疼，她摸了摸自己的钱袋，虽然带的钱不多，但应该够这男孩买身保暖衣裳并且吃上好几顿饭了吧？想到这，她毫不犹豫地朝男孩走去。

没想到男孩看见她走近，竟站起来一溜烟地朝巷子里跑去。

莫漓讶异，往前追去。

追了一段路，见男孩快速的拐进了一条小巷后不见了身影，莫漓才放弃追逐。

停下脚步的莫漓还奇怪着为何男孩会看到自己就跑走，尴尬地把手里揣着的钱袋子又重新放回到袖袋里。转身却发现自己竟跟着男孩跑了好几条巷子，莫漓有些茫然，因为她不记得自己刚才是怎么跑到这里的。

这是一片道路错综的街区，莫漓凭着记忆兜兜转转走了好几条巷子都没能走回原先进来的地方。于是只得凭着感觉继续走着，反正自己也不是一定要回到刚才那个地方，只要能回到大街上就不怕找不到回集市的路。这样想着，莫漓继续在巷子里兜兜转转了很久。

不知不觉转到一条窄巷里，两边宅子的青砖墙很高，挡住了外头和煦的阳光。巷子很窄很窄，大约只有两个人的宽度。莫漓直觉这条巷子应是通不了大街的，于是往回走去。谁知才走两步，就见三个手拿大刀的黑衣人堵在了巷口。

莫漓心惊，下意识转身想往另一头跑，立刻又有两人从那头包抄过来。阴暗狭小的巷子里，莫漓被几个黑衣人困在了其中。

她立刻意识到是遇到了不轨之徒，她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想着：市井之徒，无非劫财或劫色。她不会功夫，而对方持有利器，反抗并不是好的选择，也只能先配合他们，再伺机脱身。至于是否脱得了身，就全凭造化了。

“我身上有些碎银子，如果你们要的话就拿去。”

莫漓试探着主动拿出了自己的钱袋子，她看了看两边的黑衣人，然后用力将它往远处抛去。她想着，如果他们是为了钱，这样做或许可以引开他们。

只听钱袋子咣当落地的声音，没有一个黑衣人为之所动，甚至连看都没看钱袋一眼。

显然，他们不为了钱……

莫漓咽了口口水，只见黑衣人依旧只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丝毫没有要去拾钱的意思。

“若是嫌钱少，我可以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你们，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莫漓再次试探，作出哀求状。

但黑衣人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眨。

莫漓的心沉到谷底。不是劫财，那便是劫色的……

黑衣人手中蓄势待发的利刃让人心惊胆战。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这般刀剑相向？”莫漓问。

他们不发一言，更让人发怵。

如果他们真是劫色的话？该怎么办？

莫漓脑袋飞快地转着，想着该如何脱身。

花柳病，突然，这个词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如果她有花柳病，是不是他们就不会碰她？

她默默退到墙边，又悄悄把袖袋中的那支珠花拽进了手心里，最后背着手靠在墙壁上。

回忆着看过的书中对花柳病皮疹的描述：初生如饭粒，破则血出；其肉突出，如花状开……

用指甲狠狠地抓挠了手臂的皮肤，随后飞快地用珠花在自己的手臂上扎了多个小孔，登时手臂上肿胀不堪，血肉模糊。莫漓又迅速用内里的袖子抹去了涌出的鲜血，这些动作一蹴而成，半截胳膊一会儿功夫已是皮破肉烂。

莫漓拉高了袖子故意露出那节还渗着血滴子的手臂来，强装镇定着说：“如果不是要财，那就把这刀收起来吧！或许，我还能让大爷们快活快活！”

她边学着四姨娘和父亲说话时那妩媚的笑容和语气，边把那只触目惊心的手朝着为首的黑衣人胸前伸去。

哪知为首的黑衣人根本不屑一顾，甚至连看都没看她那胳膊一眼就一把打开她伸在半空中的手，冷哼一声：“最好别耍花样！乖乖跟我们回去，否则要你的命！”

他们对她也不感兴趣，和对钱一样。

不劫财也不劫色？莫漓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们，莫不是要她的命？

他们，难道是……？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看着拿着刀步步逼近的黑衣人，她索性正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对我做什么？”

黑衣人不答，突然相互使了个眼色就朝莫漓冲去。

莫漓一惊，下意识用手里还拽着的珠花朝最前头那人的下身猛地扎进去。

一声嘶吼，黑衣人蜷缩在地。

其余的黑衣人见状举刀就朝莫漓挥来。

来不及躲闪，莫漓肩膀生生挨了一刀，利器陷入皮肉，瞬间沁出嫣红的血来，染了素白的衣衫。

疼痛席卷而来，让莫漓一阵天旋地转。

还没喘上口气，又有一柄利刃向着自己脑门砍来。无力躲闪的莫漓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刃在眼前无限放大……

她脑中突然想起来五年前的那场事故，那次也让她尝过这种死亡来临的味道。可是惧怕吗？似乎并不？因为她甚至已经忘记了那场事故和那次死亡的味道……

电光石火间，只听其中一人出声提醒：“捉活的！”

闻言，那冲上来的黑衣人手中的刀在自己眼前打了个转后，重重砍在身后的青砖墙壁上，发出铿锵之音。

听见他们要活捉自己，莫漓一下惊醒过来，她顿时松了口气，眼里少许流光转动。

这时，只听到有人大叫一声：“不好。”

众人应声看过去，瞧见刚刚被莫漓击中下身的男子浑身一阵猛烈抽搐后没了动静。

离他最近的黑衣人用刀柄将他蜷缩一团的身躯翻开，见其面色黑紫，口吐白沫，一副毒发而亡的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连莫漓都万分惊讶。

他怎么就中毒死了？莫漓看着还插在他身体里的珠钗，愣住了。

“你竟然下毒！”为首的黑衣人恨恨道，抡起手上大刀就朝莫漓砍来。

莫漓慌忙往边上躲，急声大叫：“不是我！”

“叫你别耍花样的！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见对方又有冲过来的架势，实在无力躲闪的莫漓只撑着最后一口力气，信口厉喝：“你们最好别动我！我夫君就在附近，马上会来寻我。”

她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自己都被惊到了。她哪来的夫君？这胡话扯出去，不仅连小孩儿都唬不住，而且，要是没人来寻她，她可真就死定了。胡话说到这份上，看来她是真的神志不清，离死不远了……

莫漓绝望地闭上了眼。

黑衣人冷笑：“哼！我们跟你一路了，你哪来的夫君？”

“他武功很高，所以你们最好别碰我，否则他定将你们碎尸万段。”额头冷汗直冒，莫漓只能继续胡诌着，强忍着肩头传来的剧烈疼痛。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大哥在院子里舞剑的身影。剑气如风，翩然间扫落满地秋叶。他说会保护她一辈子，敢伤她的人必将碎尸万段……

大哥，你现在在哪里？

“别再耍花招了！我们寻了你很久，凭你这身份怎么可能有夫君？”黑衣人齿冷道。

话音刚落便听头顶飘来一句话：“谁说她没有夫君？”

声音由远及近，迅速到达耳畔。

还没来得及抬头，莫漓便被一道身影圈进了怀中，随后脚底一空，被带离了地面。